马蹄声由远而近,驱赶着林中的走兽四下逃命,扑面而来的夜风怂恿着弥漫在林间的雾气遮蔽了众人的眼睛。
列阵外围忽然有人大喊,“头儿,听这马队的阵势少说也有三二百号山贼啊!”
另一个附和道,“就凭咱们这几头蒜怎么顶得住啊?”
领队的捋着浓密的胡子,手提马刀守在货物旁扬声回应道,“三二百人?那还叫山贼吗?分明是割据的匪患!这皇帝老子只知道搂着娘娘乐呵,是招是剿就由着他们烧杀抢掠么?”
兰改凑近挽弓搭箭的伽罗,付在耳边小声嘀咕道,“舞刀弄枪是男人们的专长,夫人的安全要紧,快去寺庙背后躲一躲。”
伽罗长长吸了口气,镇定了片刻,紧咬着牙根解释道,“不是山贼,是骑兵,柔然人终日与马儿为伴,只听蹄声便知这些异域良马不是寻常山贼可以拥有的。”
“啊?”兰改愕然惊呼,“难道是......”想了想,果决地摇了摇头,“不可能!纵然走漏了消息也不会这么快。”
伽罗低头抚摸着小腹,犹豫了片刻,小声嘀咕道,“此次怕是凶多吉少。伽罗死不足惜,唯怜腹内孩儿......”
什么?
有了......
兰改两眼瞪得牛大,瞬间明白了对方话里的深意。是大人的,一定是他家大人的!
一把攥起对方的手臂,死命地往庙门口拽,“那就更不能呆在这里了。走,先上山,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贼人退去之前万万不可出来!”
“嗷——”
战马一声长鸣撕碎了乌沉的夜色,铁蹄张扬腾出浓雾,黑影闪转,长刀嚯嚯出鞘,瞬时划出道道血光......
兰改顾不得主仆尊卑,捂着伽罗的嘴强将执拗的女人拖至破庙背后,远远瞥见篝火照亮的黑甲骑兵,精甲护身,重盔覆面,高矮身量竟一般无二,犹似一尊元神的众多分身。座下战马体格高大,马面马体皆裹着皮甲,银鞍金辔,非同一般的气派奢华。
“快走——上山!到林子里去!”兰改拉着伽罗在落叶松软的林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攀爬。
伽罗奋力挣扎试图摆脱他的掌握,懊恼低吼,“放手!此事因我而起,那些商人......他们都是无辜的的!”
“只当他们前世欠了你的,合该有这一劫……快走!”死命将人往山上拖。
“不!”
身后的厮杀声渐渐停息,很快便被极速逼近的脚步声代替。
“那边,快追!”
一声大喊穿透密林直冲耳膜,伽罗终于不再固执挣扎,只是心底依旧难以释怀,居然连累了那么多不相干的人丢了性命。漫漫丝路,埋骨他乡,遥在万里之外的孤儿寡妇往后又当怎样过活?
“在那里!跟上!”背后的人声似已近在咫尺。
兰改仓皇回眸,瞥见一丛灌木,压低嗓音说倒,“蹲下躲起来!我去把人引开。”遂将女人推至树丛背后,来不及多说继续向上攀行。
伽罗终于将亟待出口的呼喊咽了回去,压抑着心底浓重的恐惧瑟缩着蹲下身,手上脸上被灌木的荆棘划破多处竟全然不知疼痛。
“仔细搜!万万别把人放跑了!”讲话的人已越过了灌木丛,转身呵斥跟在身后的士兵。
熊熊火光荡过眼前的树缝,伽罗紧捂着嘴,生怕急促的呼吸暴露了行踪。
“什么都没有,大人。”火光几次荡来,又荡了过去。
大人......
伽罗此时终于可以肯定不是山贼,果然是官兵。而这等装备精良的兵马,除了皇室贵胄,怕是只有他高家才堪拥有。
认定是高澄,身子阵阵发软,不经意划动脚下的碎叶。
“慢!”统兵一声大喝,去而复返,扬手一指灌木丛,“那里——好像有人!”
几杵火光透过枯枝的缝隙一并涌来,伽罗“噌”的拔出短刀正要起身相搏,身后几丈外忽然响起熟悉的男声,“撒个尿都不得安生,你们这帮狗东西!”
伽罗错愕回眸,那懒散系着裤带的家伙仿佛根本没看见她,揉着鼻子斥骂道,“该死!谁叫你们来的?这月黑风高,深山老林,莫不是冲着我来的?”
“呃......”统兵与官兵们面面相觑,愣了几秒赶忙跪地解释道,“大都督息怒,小的们乃是奉命而来追捕逃犯的。”
“这女娲宫乃是本官清修之地,没你们要找的人,滚吧!”不耐烦的送客。
“可是.......”
“我说滚!”怒目圆睁,透出两道森然的血光,“你聋了?”
“大人......”
佩刀“嚓啦”一声出鞘,众人来不及反应已劈头盖脸的朝统兵直劈过去。对方闪身不急,一条臂膀已砰然落了地。刀复入鞘,伤口喷血如柱,统兵惊号,众兵哗然。
“还不滚?”吸溜着鼻涕扫视四下,“惹我生气!”
伽罗躲在灌木丛中屏息观望,方要松一口气,一张遮天大网突然从天而降擒住了高洋,追逐兰改的追兵去而复返,领兵校尉挥剑大喊,“给我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