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输入正文伽罗牵着马趁夜回到了晋阳城,终于在秃突佳的宅邸安顿了下来。
这一处宅院独占了一条街巷,原是晋阳一豪商巨贾的私宅,亭台楼榭,极尽穷奢,只因遇上兵荒马乱的年头,主人一家惨遭横祸,此后这千金营造的宅邸便充了公。自柔然公主来到晋阳之后,秃突佳便在此安了家。
在佛堂所在的小院里拾掇出两间厢房,谢绝了成群结队的侍女,只留一个粗使的老嬷嬷。难得的清净,隔着如雾的绣帘远远望着佛堂里忽明忽暗的烛火,梵香袅袅,恍惚觉得一切都是天意。
说什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无所不知的菩萨是专程送她来此忏悔的。
北风掠过院墙,时而送来女子妖冶的笑声,心神不宁,不由想起那日泉边的雾,泉边的风。裙下的隐痛已渐渐褪去,灵魂深处的渴望却像肆虐的野火,愈演愈烈。。
盼着,却又反复告诫自己都结束了。无数遍抄诵着经文,却在黄卷里看见了他的脸;虔诚地燃起香烛,腾起的香烟却勾勒出他的唇瓣。痴痴的笑,吹皱了净瓶里的寒水,笑出了泪,打湿了供案上的冷灰。
秃突佳左右拥抱,醉在温柔乡里乐不思蜀。几杯浊酒下肚,伏在美人怀中说着一个个不堪入耳的笑话。忽听门外有人来报,大将军高澄到了晋阳,专程带着礼物登门造访。
“快请!”秃突佳的酒意顿时褪去了大半,肥胖的身体从榻上弹了起来,命人梳洗更衣。不久,便在中厅见到了英风飒飒、贵气逼人的渤海世子。落座后,自然而然地说起了大尔朱口无遮拦,辱骂公主乃至辱没柔然可汗之事。
高澄掸落了肩头的狐裘,摆手令随行护卫将带来的十几扛大礼抬置堂下,薄唇轻提,从容笑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请将军务必收下。惟愿将军以大局为重,劝说公主尽早回府。”
“这。。”秃突佳微微皱眉,面露难色,“我那王侄女性子刚强,此事若没个交代。。呃,还是等相爷回来再说吧?”
“诶——”慢摇羽扇,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两国联姻,事关国运,此乃朝廷之大事,何需等到相爷班师?圣上已有定夺,那尔朱英娥不知天高地厚,慢待了公主,更辱没了尊贵的头兵可汗。陛下已降旨,令尔朱英娥削发为尼,面壁思过。”端起茶盏,释然一声叹息,“唉,邺都政务堆积如山,圣上事事倚重于我,若非带着旨意而来,我哪里有闲暇回晋阳呢?”当日他年少莽撞,被废了世子之位,尔朱英娥妄想立她的儿子高浟为世子,故而在背后没少撺掇,今日他也算是报仇雪恨了。
“魏皇圣明!”秃突佳起身向天一拜,紧绷的胖脸瞬间缓和了下来,“我这就去同公主道喜,不日便送她回府。”
高澄掸平金丝绣珠的锦袍,正了正蹀躞玉带,翘首向后堂张望,“公主近日可好?皇后嘱我带了些礼物来亲呈公主。不知可否一见?”
“公主就在内院,我这就遣人通禀。”扬手召唤下人。
“不必。”高澄一摆手径自走向后堂,爽朗笑道,“无需通报,只需使人引路。久别重逢,我正要给公主一个惊喜。”
“可。。”秃突佳想要阻拦,一身戎装的武士忽然上前以刀身托起一盘金锭,拦住了他的脚步。“呃。。”明知这位少主是惹不起的人物,就连大魏国的皇帝都要让他三分。思量了片刻,终于长长叹了口气,心不在焉地扫了眼礼单,吩咐下人将堆叠如山礼物抬到仓房去。
帘外的枯枝迎风颤抖,梢头的冬芽隐约透出一抹新绿。伽罗挪近了炭盆,又在手炉里添了些新炭,独自一人闷在佛堂里抄经。听到脚步声,努力说服自己不要理会,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放下笔起身冲向房门。
心里惴惴的。推开门扉,慌忙将险些出口的名字咽了回去,“子——”被强大的气场压迫的后退了几步,捧着砰砰直跳的胸口望着那张从天而降的俊脸,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咳,大将军怎么来了?也不使人通报一声。”
“呵呵,”高澄轻摇羽扇信步跨进佛堂,暗香翕张,环佩作响。郑重地端正了衣冠,拱袖一拜,“高澄参见公主殿下!大魏皇后,哦,也就是我那亲妹。娘娘她得知公主受了委屈,特地嘱我带些礼物来聊表歉意。爹爹正在前方浴血杀敌,我又在邺都无力分身,晋阳府中若有人慢待了公主,还请公主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多多海涵,不要叫女人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伤了两国的情谊。并愿公主尽早回府,也好叫爹爹乃至前方的将士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