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马在缓坡上,远远眺望着兀立在苍穹下的晋阳城。城门大开,城中尚未宵禁,城头巨大的灯笼随着呼啸的夜风翩然摇摆,隐约听见宝马香车驰入驶出的辘辘回音。
伽罗拢着飞扬的纱巾,回眸望了他许久,怎么都不相信眼前这呆子就是这座繁华城池乃至整个并州的主人。可她怎么就从了他呢?莫名其妙成了他的女人。。
“冷么?”高洋顾自玩赏着呼出的雾气,并未注意到女人迷惑的目光,只是裹紧大氅,将她抱得更紧。
“我后悔了。。”紧紧闭上双眼,幽幽叹了口气,但愿只是个梦,却又明知已没了回旋的余地。
“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晚了。”低头吻过冰凉的鼻尖,以舌尖撬开檀唇。
“呜——”她半推半就,憎恨却又贪恋他的唇舌,窒息良久,终于挣脱了炽烈的唇,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回府,还是去见你叔父?”
“呃?”美睫轻抬,迷惑地望着他的眼睛。
“若回府,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往后各自珍重,从此再无瓜葛。若甘愿一错到底,我便送你去那大胡子的住处。”
“你倒希望我如何?”伽罗心里有些不熨帖,微微沉下脸色。好一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一招得手就打算溜之大吉了?
“我。。呃,”微眯着双眼思量了片刻,假意笑道,“我希望你回府,跟爹爹携手终老,百年好合。”猜到她心里去了,委屈,成心抅她的火。
腰刀“噌”的一声出了鞘,亏他眼疾手快一把扼住了玉腕。五指一用力,眼看着寒光烁烁的利刃“咣啷”一声落了地,咬牙低吼,“你个喂不熟的母狼!方才还亲亲热热,怎么翻脸不认人呢?”
不屑解释,一个巴掌甩在他脸上。狠推了他一把,挣脱纠缠跳下马。
“伽罗——”下马紧追几步,一把扯住她的胳膊,“该死的,你听我说!”
回身打量着他,眼中泪光闪烁,“往后,你是你,我是我。”
“方才是你说‘后悔了’,我才说了那番不中听的话。不想你担惊受怕、委曲求全,你倒恼了?”五官皱巴在一起,揉着发烫的脸颊。
“既知道我会担惊受怕,当初又何必招惹我呢?之前怎么不说,偏等到生米煮成熟饭了才说?”
“不过说错了一句话,你就差点把我的命要了。而今,我是你什么人?你又把我当做什么人?不叫我心寒么?”
紧皱着眉心,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只恨没把你杀了。”
“我死了你就心安了?”这下是真的火了,甩开她的手臂,嗔目暴吼。
“是,心安了。”凛然直视他愤怒的脸,紧咬下唇唯恐哭出声来,“你死了,我自尽,都死了这个世界就干净了!”
“早知道这样,打死我都不招惹你!”双手抱着脑袋,郁闷地直跺脚,“诶——你这个女人,你这个女人怎么油盐不进呢?”
冷冷白了他一眼,“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愤愤别过身去,“滚吧。”恨自己耐不住寂寞,这般轻易就迷上了男人的花言巧语。
“这可是你说的。”双手叉腰,敛眉打量着她,“我走了?”试探观望,“我可真走了?”见她半晌没有动静,只是背影随着抽噎阵阵起伏,挫败地叹了口气,踩着干枯的落叶步上前去。
“你别过来!”赫然转回身,咬牙睨着他,“你再走近半步,我就死!”
东张西望,转身看了看挂在马上的横刀,“别,我借你件兵器。咬舌自尽太痛苦了,万一救回来还成了哑巴。”箭步上前,执起颤抖的小手,“你若下不去手,我帮你,砍了你,我自尽。”
“谁稀罕你帮?”抽回手,厌烦地瞥着嘴角,不屑与他废话,“滚!”欢情凉薄,不如散去。
手足无措地望了她许久,无奈地点了点头,“好好好,我走。”掸平衣衫,指了指不远处略显烦躁的马儿,“子夜留给你,骑着去那大胡子府上,尔朱姨娘正好做个由头,你能住多久就住多久。刀我带走,省得你再胡思乱想。我回官署了,迟了惹人猜忌。。”
夜风呜咽,伴着野狼凄厉的哀嚎。伽罗环抱着双肩,含泪眺望着蹒跚远去的背影,嘴角动了动,黯然垂眸,复而举首仰望苍穹。
错得离谱,天底下还有什么比这更下作的事?一晌贪欢,只为一个不通人情的呆子,不值,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