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罗抿嘴想了想,含笑低斥,“你也太放肆了。我可不敢保证,这里没有第三个人懂柔然语。”
高洋一脸无辜,“我不会遮遮掩掩,怎么想就怎么说。不辞而别——我打心眼儿里还在怨恨你呢。”在娄夫人看来,他就像在同新夫人解释今晚的误会。
“我?”柳眉轻提,“不是你么?上马就走了,丢下我也不问死活。”
“那你怎么又回来了?”揉措着鼻子,亟待解开的疑惑。
“不是你向我叔父报的信么?”
郁闷地挠了挠头,才想起那天他一时冲动冒冒失失踢开客栈的门。。虽然不是有意通风报信,却意外的使她留了下来。这么一来反倒称了他的心思。
“白天。。你不该来。”险些叫那尔朱英娥的眼线抓住了小辫子。
“呵,你是叫我夜里来么?”满口胡扯,不见一丝紧张的神色。
“不想活了么?”娥眉轻颦。
散漫摇头,“这会儿只想借个引子把我娘亲支开。”
嗤笑,“呵,适才说得明明白白,我再年轻也是你娘。还敢胡思乱想?”
“你是勾着我夜里睡不着觉么,成心穿成这样?”目光轻佻,东晃西晃。
倦懒低语,“想多了。我都躺下了,披了件衣裳就出来了。”
“你倒是不见外。”挑眉嘲讽。
“愿赌服输,输给你的东西,有什么可见外的。”生死似已置之度外了。被叔父绑回晋阳的那一刻,缠乱的心思似乎明了了。她怕见相爷,不愿将瑰丽的青春托付于一名全然陌生的老头子。有些怨恨他的突然离去,给了他,此生便再没什么遗憾了。
这是爱情么?她不知道。她怎么会爱上一个呆子呢?也许,她只是不喜欢他老态龙钟的父亲,随便换一个男人,随便换哪个都行。而刚巧他就在她身边,对她还有一份傻傻的痴情。。
敷衍寒暄,送走了一双母子,伽罗终于在过分华美的睡榻上倒了下来。珠帘绣幕,雕梁画栋,猜想大魏皇后的睡榻也不过如此,
而这东苑分明就是一座小东宫。东张西望,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惴惴的,总觉得他那句“趁夜而来”的昏话不只是戏言。
吩咐守夜的侍女退下,只说房间里有人守着令她久久不能入睡。打量人都退了下去,踮起脚尖,打着赤脚下了地,将窗子轻轻推开一条缝,仰望着对面屋顶的一弯弦月。
深吸了一口凉气,恍然清醒了,低头哼笑:这大半夜里撒什么癔症?送出门时还教训人家不许由着性子胡来,他不惜命,别人可不想陪他送死。这才个把时辰又反悔了?都怪这该死的东苑,太冷,太静。。
回到官署的高洋同样是夜不能寐,闭上眼睛全是她,被阵阵燥热顶得轰然坐起,有些后悔回来这鬼地方,若是留在府里,此时他说不定已经趁黑摸了过去。将睡榻拍得啪啪作响,扬声招呼兰改。对方惶然应声,趿拉着鞋子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大人——大人有何吩咐?”双膝一弯,砰的一声跪在榻前。
“我想她,这如何是好?”并不避讳兰改,对他二人的事对方本就心知肚明。
“大人,您是说新夫人?”白日里跟着恩公一起入府,发生的一切虽然只是远远的看着,对方的心思却也能猜出几分。
高洋面露愠色,敛眉低斥,“什么夫人?她与爹爹并无夫妻之实。她是柔然国公主,叫‘公主’!听见了没有?你个猪脑子!”怀疑对方是成心给他添堵的。
“大人息怒!小的愚钝,惹得大人不快。”
“行了行了,”烦躁地摆了摆手,“有些话我只能跟你说,你都知道。可你说——你说我该怎么办?”
“小的是个粗人,不会出主意。可这关乎二位恩公的性命,若换了小的就先忍忍。”尴尬地轻咳一声,斟字酌句,“说句大不敬的话,您看老相爷那身病,恐怕。。留得青山在,来日方长,您怕将来没有机会?”
郁闷地揉了揉鼻子,倒回榻上啪啪地拍着脑门,“话是这样说,可我等不急!我怕等不到爹爹驾鹤,我就先见了阎王。”想了想,又坐了起来,“诶,明说吧:我想见见她。可这高墙深院的,还有一帮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让人不得亲近,想个法子,让我时不时能看她一眼。”
低眉想了想,扯开一抹谄媚的坏笑,“要说起来,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您不是总说自己有病嘛,时不时的撒癔症。小的虽然没见过,可您说有那必然有。要不然,呃。。您就再病一次?”
“诶——此法不通!此乃晋阳,我若病了自有娘亲关照,自家里还有个大肚婆娘。”
“嘿嘿,这病与病不一样。就如瘟疫,除非八字恰巧镇得住,其余人等一概不得接近。。”顺了心意,颊上露出一轮邪恶酒窝,“此事就交给你了,明儿就去会会这晋阳城里的得道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