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洋忽觉身上痛痒难忍,心浮气躁地捩开衣扣,闷声低咒,“该死!又要变天了。”
伽罗慢拢云鬓,斜倚在柴垛上忍不住笑出声来,“哈,那沙门所言莫不是真的?你是真龙之子,身上长鳞,还能预知老天爷的心思。”
掏出药盒,蘸着药膏涂抹在鳞屑浮凸的患处,“话不可乱说,你是想看我掉脑袋么?”
吃力地撑起身体踉跄走向火堆,手扶门户,仰首望着幽深如墨的苍穹,自言自语,“真的会变天么?”
长长打了个哈欠,懒散地仰望着她,“我这病根,天气一变必会发作。抓不得挠不得,痒死人了!”
“始终不得治愈?”扫过被他把玩于指尖的牙黄药盒,忆起当初送他药膏时,他还是个孩子。
“药用了无数,不及你送的好使。”低头嗤笑,“呵,时常想向你讨个方子,一拖就是几年。”
“我一到王庭便奏请父汗,使巫医写下药方快马送至晋阳。”
落寞地摆了摆手,“遥遥几千里,不必麻烦了。何况只能缓解一时,究竟去不了病根。我宁愿相信自己乃真龙之子,生而有鳞。哈哈!”笑弯了的眸子深不见底,瞳子正中跳动着两团火。
“会起风么?”妙手拢着散乱的鬓发,婉转顾盼,“若起风,我就信了。”
得意挑眉,“何止会起风,怕是会有一场大雪。”不由惦念起行军途中的父亲,还有万重宫阙上的长兄。
“当真?”见不得他那副故弄玄虚的样子,脸上分明写着两个字“不信”。
“不信么?打个赌?”揉了揉眼睛,放肆打量着婉转娇娜的侧影。被一缕甜淡的体香蠱惑着,血脉里流淌着炽烈的火,错过今夜,他怕他会后悔的。
“赌什么呢?”她柔软的眼神掠过敞露的胸膛,撞上他痴迷的目光。
“赌你的心,赌你是我的。”刻意拉开距离,希望她能留下来,话一出口便毁了所有的努力。
跨过火堆出了门口,回眸浅笑,“一早便许了你,赌与不赌还有什么意义?”
“这不一样。”
“有何不同?”
提起唇角,露出一轮邪气的酒窝,“雪下起来的时候,你自会明白..”
燃烧殆尽的炭火,映照着相依而眠的艳影,风儿扬起的火星,纠缠着从天而降的雪花缠绵无声。睡梦中的伽罗被盘旋于屋顶的鹤唳惊醒,张开眼帘,但见满院惊鸿,下意识地推了推熟睡中的男人,贴在耳边轻唤,“子进?你快看——”
一片刺目的白。扬手揉了揉眼睛,“下雪了么?”只顾得心里的“魔障”,无暇理会那些腾空而去的仙鸟。
“你看那些鹤——”指着乘风天际的白鸟,“太美了!”
长长抻了个懒腰,遥望着浓云下渐飞渐远的鹤群。冷不防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你赌输了。”
“子进!”柳眉紧锁,奋力推拒,“天已经大亮了!光天化日之下,羞煞人了..。”
“愿赌服输!”迎上她恼怒的目光,嘴巴撅得老高。
“主家今日发丧,你就别再胡闹了!”吃力地推开对方,好声劝说道,“好了好了,我服输。只是事有轻重缓急,不可无礼。”起身整理好衣裳,捧着酡红的双颊直奔灵堂。扫了眼空荡荡的板榻,想必老人家的遗体已经入了殓。转身在牌位前拜了一拜,暗自思量是此时启程,还是等到兰改回来。
高洋见柴房外的木架车不见了,料定家中无人,心急火燎地跨进正房,什么“轻重缓急”?什么“不可无礼”?
堂屋内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着燃烧冥钱的味道。伽罗被身后袭来的寒意冲的汗毛倒树,来不及转身,已被结结实实地压伏在供案上。
“子进!”许了他,此时却为何有些悔意?
猛力翻转抗拒扭动的身体,钳住奋力推拒的双手,锁定惊慌失措的美眸,“决意要走么?此刻后悔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