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一处新开的建筑工地上,挖出来一颗怪模怪样的佛头。
萧郡听到消息后,在办公室磨蹭了好一阵子,才从报社大楼下来。这会儿正午一点光景,太阳照得人眼前白花花一片,大楼梯坎下面的停车场,也差不多被当班记者的车塞得满满当当。
萧郡蹙着眉头在楼门口阴凉下立一小会儿,才踉踉跄跄下了梯坎,几步走到树荫下,上了他那辆快要散架的老式手动越野。
片刻之后,就听得“轰”一声引擎响,老越野已从一条逼仄的车间空隙退到了街面上。
还不等车身停稳,萧郡又跟了一脚油,伴着“嘎吱”一声叫唤,车头边往前冲,边打出半个旋儿来,车尾也跟着甩出半圈——一辆车就这样端端顺了大街车行方向,继续朝前开。
场边的玻璃门亭里,穿件罗汉衫的保安老王,一脸木然地看完萧郡倒车。他本来坐在椅子上打瞌睡,方才听见“嘎吱”一声叫唤,总觉得像婴儿嘶哇出来的声音,惊得他手里一把破折扇都掉在了地板上。
老王一直等萧郡的车从视线中消失了,这才叹一口气,依旧坐回椅子上去,眯了眼睛续他那未完的午觉。
萧郡往前跑出一程,在一个小字路口拐上了西去的快速干道。他是和魏小天接头去的。
刚才萧郡在办公室沙发上睡得正好,魏小天打进电话来,着急忙慌地跟他说,西郊义田新区的金控大厦工地上,挖地基挖到地下十多米深时,刨出来一颗金光发亮的佛头。
魏小天说,那个打电话给他的线人就是工地上的民工,说是在场的人见了这颗佛头都觉得害怕,这才喊记者过去看一看。
“一个破佛头,害得哪门子怕呀?”萧郡当时睡得迷迷糊糊,乍一听魏小天这么说,估计事情又不靠谱,就将信将疑地问他。
“快来快来吧,来了你亲自问人家,看他为啥害怕。”魏小天是摄影记者,两人老搭档了,听萧郡又是那不信人的口气,他没好气地挂了电话。
这会儿,车在快速干道上跑了十多分钟,萧郡通身祛了午睡后的迷糊劲儿,脑子也渐渐清醒了,他又想起魏小天说的害怕来,心下不禁琢磨,到底是个啥样玩意儿,怎么人见了还要怕它呢。
才这一闪念的工夫,萧郡心头陡地一紧,恍然觉得车前有个人影蹿过去了。他赶紧点了刹车,一边缓慢地走,一边拿眼去扫左右方向的倒车镜,却只见路上干干净净,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
这种莫名其妙的第六感,有时会叫人生出恐慌来,萧郡也一样,他隐隐就觉得,这趟采访怕有些不祥。
萧郡干记者这一行总有五六个年头了,他一天到晚在这座城市东奔西跑,为工作上的事也生过各种情绪,但像这次让他心头莫名其妙地觉得恓惶,大概还是头一回。
他左手在方向盘上胡乱敲一阵,仍感觉心慌意乱,就顺手拉开前面的CD夹,看也没看,摸出一张CD,塞到了光驱中去。
光驱“咝咝”响过两声后,音响里传来一首说唱古曲,听那声音、唱腔,竟是一音高来一音低,故意造作得妖声鬼气,所唱的曲词,却是《诗经》里的《秦风·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