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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史记(7)

就在将尉要拔剑的时候,吴广跃起,夺剑杀了将尉。陈胜配合他,一并杀死了两个都尉。召集下属号令说:“诸位遇上大雨,都已经误了规定的期限,误了期限按法律要被杀头。即使不杀头,戍边而死的本来就达十分之六七。况且大丈夫不死便罢,死就要扬名天下,王侯将相难道是天生的种吗?”属下都说:“遵命。”于是假称公子扶苏、项燕,以顺应百姓的愿望。

袒露右臂,号称大楚。并设台盟誓,用将尉的头颅祭祀。陈胜自任将军,吴广做都尉。起义军攻占大泽乡,接着收兵攻打蕲县,攻下蕲县后,就命令符离人葛婴率兵攻打蕲县以东地区。之后攻打铚、酂、苦、柘、谯等地,都攻下了。一路上招兵买马,等到达陈县时,已经拥有兵车六七百辆,骑兵一千多人,步兵几万人。

攻打陈县,那里的郡守、县令都不在,只有守丞在谯门内和义军作战。抵挡不住起义军的攻势,守丞战死。于是进占陈县。几天后,下令召集三老、豪杰都来会商大计。三老豪杰们都说:“将军身披坚甲,手持锐器,讨伐无道,诛灭暴秦,恢复建立楚国政权,论功应该称王。”陈胜于是自立为王,国号“张楚”。

在这个时候,各郡县苦于秦朝官吏暴虐统治的人,都纷纷惩办各自地区的官吏,杀掉他们来响应陈胜。于是任命吴广为假王,督率各位将领向西攻打荥阳。命令陈县人武臣、张耳、陈余攻取赵地,命令汝阴人邓宗攻取九江郡。在这个时候,楚地义军聚集达几千人,多得数不清。

葛婴到达东城,拥立襄强为楚王。葛婴后来听说陈胜已经称王,就杀了襄强,回来报告。到了陈县,陈王就杀了葛婴。陈王命令魏人周市向北攻取魏地。吴广围攻荥阳。李由担任三川郡守,驻守荥阳。吴广没能攻下。

陈王征召国内的豪杰商议对策,任命上蔡人房君蔡赐为上柱国。

周文,是陈县的贤人,曾经为项燕的军队占卜望日,侍奉过春申君,自称熟习军事,陈王授给他将军的印信,让他向西攻打秦朝。一路上招收兵马到达函谷关,已经拥有兵车一千辆,步兵几十万人,到达戏亭,在那里驻扎下来。秦朝命令少府章邯赦免在郦山服役的刑徒及奴婢所生的儿子,全部调动起来去抗击楚国的大军,把楚军打败了。周文战败,逃出函谷关,停留驻扎在曹阳两三个月。章邯追来又一次打败他们,周文又逃到渑池,在那里驻守了十多天。章邯发起进攻,大败楚军。周文刎颈自杀,于是军队不能作战。

武臣到达邯郸,自立为赵王,陈余为大将军,张耳、召骚为左右丞相。陈王大怒,逮捕了武臣等人的家属,准备杀了他们。柱国蔡赐建议道:“秦朝还没有灭亡就诛杀赵王将相的家属,这等于又产生了一个秦朝。不如顺水推舟,封立他们。”陈王于是派遣使者去向赵王祝贺,同时把武臣等人的家属迁移到宫中扣押起来,封张耳的儿子张敖为成国君,催促赵军火速进攻函谷关。赵王的将相互相商议说:“大王在赵地称王,不符合楚国本意。楚国灭了秦朝以后,一定会用军队进攻赵国。眼下的计策不如不向西进攻,而是派人向北攻取燕地以扩充自己的地盘。这样赵国在南边据有黄河天险,在北拥有燕、代地区,楚国即使灭了秦朝,也不敢收拾赵国。如果楚国胜不了秦朝,一定会重视赵国。赵国趁着秦朝疲弊,可以得志于天下。”赵王认为很对,因而不向西进兵,而是派遣以前的上谷郡卒吏韩广率兵向北攻取燕地。

燕国原来的贵族豪杰对韩广说:“楚国已经有了国王,赵国也自立为王。燕国虽小,但也是拥有万乘兵车的国家,希望将军自立为燕王。”韩广说:“我的母亲在赵国,不可以。”燕人说:“赵国眼下正在西面忧患秦朝,在南面忧虑楚国,它的力量无法阻止我们。况且以楚国的强大,尚且不敢加害赵王将相的家属,赵国怎么惟独敢加害将军的家属呢!”韩广认为有道理,于是自立为燕王。过了几个月,赵国把燕王的母亲和家属送到燕国。

在这个时候,各将领攻城略地的,数不胜数。周市向北攻取土地到达狄县,狄县人田儋杀了狄县县令,自立为齐王,据守齐地反叛,进攻周市。周市的军队溃散,退回魏地,想立魏王后代原来的宁陵君咎为魏王。当时咎在陈王那里,无法回到魏地。魏地已经平定,当地人想共同拥立周市为魏王,周市不肯。使者在周市和陈王之间往返了五次,陈王才立宁陵君咎为魏王,送他回国,周市最终担任魏国的丞相。

将军田臧等人互相商议说:“周章的军队已经被打败了,秦军很快就会到来,我们围攻荣阳久攻不下,秦军一到,我军必然大败。不如留下少量部队,足以围守住荣阳,调动全部精锐部队迎击秦军。如今假王骄横,不懂用兵打仗,无法跟他商议,不杀掉他。恐怕会坏大事。”于是假托陈王的命令杀了吴广,把他的头颅献给陈王。陈王派使者送给田臧楚国令尹的印信,任命他为上将军。田臧于是派将令李归等人围守住荣阳城,自己率领精锐部队向西在敖仓迎击秦军。与秦军交战,田臧战死,军队溃散。章邯进兵在荣阳城下攻打李归等人,打败了他们,李归等人战死。

阳城人邓说率兵驻扎在郯县,章邯另外派遣一支军队打败了他,邓说溃不成军,逃到陈县。铚县人伍徐率兵驻扎在许县,章邯打败了他,伍徐的军队都溃败逃到陈县。陈王诛杀了邓说。

陈王刚即位的时候,陵县人秦嘉、铚县人董緤、符离人朱鸡石、取虑人郑布、徐县人丁疾都单独起兵,率军把东海郡守庆围困在郯城。陈王听说后,就派武平君畔担任将军,前去督率郯城下的义军。秦嘉不接受命令,自立为大司马,拒绝归属于武平君。他告诉军吏们说:“武平君年少,不懂得用兵打仗,别听他的!”进而假借陈王的命令杀了武平君畔。

章邯打败伍徐后,进攻陈县,上柱国房君蔡赐战死。章邯又进兵攻打陈县以西张贺的军队。陈王亲自出城督战,军队被打败,张贺战死。

十二月,陈王来到汝阴,又回到下城父,他的车夫庄贾杀了他向秦军投降。陈王被葬在砀县,谥号为隐王。

陈王从前的侍臣将军吕臣组建苍头军,在新阳起兵,攻打陈县,攻下了陈县后,杀了庄贾,重新以陈县为楚国都城。

陈胜称王共六个月。称王后,以陈县为都城。曾经和他一起受雇佣的旧友听说后,来到陈县,敲着宫门说:“我要见陈涉。”宫门令要把他捆绑起来。他反复为自己申辩,这才放了他,但不肯为他通报。陈王出宫时,他拦路呼喊“陈涉”。陈王听见后,就召见他,坐着车一起回宫,看到宫殿房屋和帷帐后,客人说:“夥颐!陈涉称了王,宫殿真是又大又深啊!”楚人把多说成夥,所以在天下流传开来,“夥涉为王”这句话,就是从陈涉开始的。客人进进出出,越来越随便放肆,讲起陈王以前的事情。

有人对陈王说:“这个客人愚昧无知,专门胡言乱语,这样会有损您的威望。”陈涉就把客人斩杀了。那些陈王的故旧都自动离去,从此没有人亲近陈壬了。陈王任命朱房为中正,胡武为司过,负责督察群臣。各位将领攻城略地,回来复命,稍有不符合命令的,就抓起来治罪,以苛刻细密来显示对陈王的忠诚。对于他们所不喜欢的人,也不交有关官员审理,就擅自加以惩治。各位将领因此不亲近陈王,这是陈王失败的原因。

陈胜虽已死去,但他所封立、派遣的侯王将相最终灭了秦朝,这是由于陈胜首先起义反秦的缘故。高祖时在砀县为陈涉安置了三十户为他守墓,至今都按时宰杀牲畜进行祭祀。

廉颇蔺相如列传

廉颇是赵国的良将。赵惠文王五十六年,廉颇担任赵国的将领去攻打齐国,大败齐国的军队,攻取了阳晋城,被任命为上卿,凭勇气闻名于诸侯各国。蔺相如,也是赵国人,是赵国宦官长缪贤的家臣。

赵惠文王的时候,得到楚国的和氏璧。秦昭王听说以后,派人送信给赵王,表示愿意用十五座城池换取和氏璧。赵王与大将军廉顿等大臣商议:如把和氏璧给秦国,秦国的城池恐怕得不到,白白被欺骗;如不给吧,又怕秦军来攻打。对策没有确定,想寻找一个能够派去答复秦国的使者也没有找到。宦官长缪贤说:“我的家臣蔺相如可以出使。”赵王问:“你凭什么知道呢?”缪贤回答说:“我曾经有罪,私下计划逃亡到燕国去。我的家臣蔺相如劝阻我说:‘你怎么知道燕王能接受你呢?’我告诉他说‘我曾经跟随大王和燕王在边境上会见。燕王私下握着我的手,说愿意结交做朋友。我因此了解他,所以想投奔他。’蔺相如对我说‘赵国强大而燕国弱小,而你那时又被赵王宠幸,所以燕王想与你结交。如今你是从赵国逃跑到燕国去,燕国害怕赵国,燕王势必不敢收留你,反而会把你捆绑起来送回赵国。你不如袒露上身,伏在刑具上,向赵王请罪,也许侥幸可以免罪。’我听了他的劝告,大王果然开恩赦免了我。我个人认为这个人是个勇士,有智谋,应该可以出使。”于是赵王召见蔺相如,问他说:“秦国用十五座城池来请求换取我的璧,可不可以给他?”蔺相如说:“秦国强,赵国弱,不能不答应。”赵王说:“秦王拿去了我的璧,不给我城池,怎么办?”蔺相如说:“秦国用城池要求换壁,而赵国不答应,赵国理亏;赵国给了壁,而秦国不给赵国城池,秦国理亏。比较这两个对策,宁可答应它,让秦国背负理亏的责任。”赵王说:“谁可以出使呢?”蔺相如说:“大王如果真没有人,我愿意捧着壁出使秦国。城池归了赵国,璧就留在秦国;城池不归赵国,我保证把璧完完整整地带回赵国。”赵王于是派遣蔺相如捧着璧向西到秦国去。

秦王坐在章台上接见蔺相如,蔺相如捧着璧献给秦王。秦王十分高兴,把璧递给身边的美人和侍从观赏,左右侍从都高呼万岁。蔺相如看出秦王没有诚意把城池给赵国,就走上前说:“璧上有瑕疵,请让我指给大王看。”秦王把璧交给他,蔺相如便拿着璧,后退几步站定,靠着殿柱,怒发冲冠地对秦王说:“大王想得到这块壁,派人送信给赵王。赵王召集垒体大臣商议,都说秦国贪婪,依仗自己强大,想用空话骗取璧,答应给我们的城池恐怕不能得到。大家商议不打算把璧给秦国。我认为,平民百姓之间交往,还不肯相互欺骗,何况大国呢!况且,如果因为一块璧的缘故,惹得强大的秦国不高兴,这不合适。于是赵王就斋戒了五天,派我捧着璧,他在朝堂上拜呈国书。

为什么这样做呢?是为了尊重大国的威望,表示敬意。今天我来到贵国,大王只在一般的宫殿里接见我,而且态度非常倨傲;拿到了璧,叉传递给美人,来戏弄我。我看大王没有诚意把城池给赵王,所以我又收回了璧。大王一定要逼迫我,我的头今天就跟璧一起撞碎在柱上!”蔺相如握着璧,斜视殿柱,想用它撞击殿柱。秦王怕他撞破璧,就连忙道歉,再三请求不要撞碎壁,并召来管图籍的官员察看地图,指着从这里起到那里止的十五座城池划给赵国。蔺相如估计秦王只不过是假装要给赵国城池,实际上不可能得到,就对秦王说:“和氏璧,是天下共传的宝玉。赵王害怕,不敢不奉献。赵王送璧的时候,曾经斋戒五天,现在大王也应该斋戒五天,在朝堂上设九宾大典,我才会献上璧。”秦王估量这什事,终究不能强夺,就答应斋戒五天,并安置蔺相如住在广成宾馆。蔺相如估计秦王虽然答应斋戒,但一定会违背诺言,不肯给城池,便让他的随从穿着粗布衣,怀揣着璧,从小路逃走,把璧送回赵国。

秦王斋戒五天后,就在朝堂上设九宾大礼,宴请赵国使臣蔺相如。蔺相如一到,就对秦王说:“秦国从穆公以来已经有二十多个国君,不曾有信守盟约的。我实在是害怕被大王欺骗而辜负赵国,所以派人拿着璧回去,已经从小路到达赵国了。不过秦国强大,赵国弱小,大王派一个使者到赵国,赵国立刻会捧着璧来。凭着秦国的强大,先割让十五座城池给赵国,赵国难道敢留下壁而得罪大王吗?我知道欺骗大王的罪当处死,我愿意下汤锅受烹煮之刑,只是希望大王与群臣好好商议这件事。”秦王与大臣们而面相觑,发声惊叹。左右的人员准备把蔺相如拉下去,秦王却说:“今天杀了蔺相如,终究不能得到璧,反而断绝了秦、赵两国的友好关系,不如趁机优厚地款待他,让他回赵国,赵王哪里会因为一块璧的缘故而欺骗秦国呢!”于是在朝廷上会见蔺相如,完成接见典礼后,让他回国去。

蔺相如回国后,赵王认为他是个贤能的使者,出使别国能不受辱,就任命蔺相如为上大夫。秦国并没有把城池给赵国,赵国也终究不给秦国和氏璧。

这以后秦国攻打赵国,攻占了石城。第二年,又一次进攻赵国,杀死了两万人。

秦王派遣使者告诉赵王,想与赵王在西河渑池处进行友好会见。赵王害怕秦国,想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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