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点头道:“林姑娘并不是小性儿。”
侍书笑道:“紫鹃姐姐最会维护主子。”
“我这不是维护,是……”紫鹃心里也不明白要解释什么,因为她心里最清楚。在这之前林黛玉只是她一直欣赏的一个文学形象而已。她对林黛玉更多的是一种怜悯,一种姐姐对妹妹的关爱,而决不是所谓的主仆。更与忠心无关。至少在紫鹃的心里不是把自己摆在一个丫鬟的心态来看待问题的。
从早上起就没见过宝玉,紫鹃心想,林妹妹的生日宝玉应该不会忘吧。
到了夜里的时候贾宝玉才过来了,黛玉正说睡觉。紫鹃当然也看得出,黛玉没有得到宝玉的祝福,心里总有些不舒服。一下午都在叹气。
“林妹妹要睡了么?”宝玉进来笑道。
黛玉也不正眼看他:“这么晚了你还不睡觉跑来过什么。“
“今天一早就被老爷叫去了冯将军家里,现在才回来。我知道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一点也没忘。过来问候一声,横竖也不算晚。”宝玉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翡翠绿的扇坠。
“看,我给你带什么礼物了。”黛玉笑道。
黛玉只在宝玉的眼里看了一眼,冷笑道:“又是什么人赏你的?”
“我亲自去买的,你喜不喜欢。也不知道送你什么好,你知道我诗文上一向平平,不过略表心意。”宝玉一面说一面将东西放在了黛玉的手上。
黛玉趁着烛光细看了,一块菱形的翡翠色的玉石上面有镂刻的云纹,中间串着一根红色的丝绦。黛玉看着扇坠不语。
宝玉笑道:“这下你也有玉了。”
黛玉看了他两眼,点点头;“我收下了,天晚了,你该回去歇着了。今天闹了一天我也困了。”
宝玉道:“我也不敢打扰你的休息。对了,老爷说让我们住进大观园去,你想住什么地方?”
“这两天我也在想这事,我觉得潇湘馆里的那几竿竹子好,又比别人幽静些。”
宝玉笑道:“正合我的意,我也想让你住那里。你住潇湘馆,我就住怡红院。两处挨着又近,又比别处都清幽。”
黛玉点头道:“好了,天也晚了。快去睡吧。你明天不是还要去学里么。”
宝玉笑道:“明天我不去学堂,装一天病吧。”
黛玉道:“让舅舅知道看不打你。”
宝玉笑道:“好了我该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黛玉送出门来。紫鹃过来笑道:“当真要搬进园子里住呢?”
黛玉道:“可不是,我们就住潇湘馆,你找两个人趁着把书都整理出来。我知道你很早就想进去逛了,以后还怕你逛烦了。”
“在那个园子里住一辈子我也愿意。”紫鹃笑道。
贾母又命各处添了几个做粗活来往使唤的小丫头,几个有年纪的老嬷嬷。说到园子里住,毫无疑问,丫鬟们是最高兴的。
平儿和鸳鸯常叹道,“我们就没那个福气能进去住着了。”
紫鹃早就向往已久了,如今好不容易搬进来。她可是着实兴奋了好几天。以前虽然也去上海和北京的大观园里参观过。可如今的心情和那时候相比大不相同。
潇湘馆一处小小巧巧的,由曲折游廊进去,阶下是小石子铺成的甬路。院子里种了好几千竿翠竹,掩映着小小的潇湘馆。路旁一块大石,石上镌刻着当初元春省亲时,贾宝玉为潇湘馆提的诗,诗曰:“有凤来仪:秀玉初成宝,堪宜待凤凰。竿竿青欲滴,个个绿生凉。迸砌防阶水,穿帘碍鼎香。莫摇分碎影,好梦正初长。”
正檐下挂着一个绿漆的牌匾,匾上三个金色大字“潇湘馆”下面是一副对联,是当初贾政考贾宝玉的时候宝玉题的,题曰“宝鼎茶闲烟尚绿,幽窗棋罢指犹凉。”
上面小小的山间房舍,两明一暗。通往里屋是一挂垂地的湘帘。房间里的床几和椅案都是按照地步打成的,紫鹃常想,这一处分明就是特意为黛玉修建的一样。从里间的房里又开了一个小门,后面也是一个园子,种着大株的梨花,阔叶的芭蕉。旁边是两间小小的退步,后院的墙下有一股活泉涌出,灌入墙内,绕阶沿屋一直到前院,盘旋竹下而出。
由于黛玉的大部分东西都是书籍,所以将外面的一间稍大的屋子设计成了一个书房,里面的卧室里也放了好些书。
宝玉搬进大观园后天天跟着姐妹们一处玩闹,没日没夜的,甚至忘了什么叫做读书二字。紫鹃也是在进大观园后才认识了妙玉。以前她看书的时候是顶讨厌她的,总觉得她身上有孤傲,冷漠。当紫鹃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正穿着一袭青色的道袍,头上扎着一方同是青色的头巾,手里拿着一柄拂尘。脸蛋很瘦削,一双眼睛到是十分清澈有神,嘴唇始终紧闭着。模样典雅清秀,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紫鹃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的气质。她脸上很少有什么表情,更不要说在她脸上看到什么笑容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她从来都不正眼看别人,或许是众人都不入她的眼吧。紫鹃心想,妙玉的内心肯定是孤苦或寂寞的。只是她不可能来安慰妙玉,妙玉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她也不敢亲近。
一行人从栊翠庵里出来。探春就开口了,“这个妙玉也不大和我们说话。当真是出家人。”
惜春笑道:“出家人有出家人的修行。我们只是俗人,当然不入她的眼。”
探春笑道:“我看你整天说些什么佛啊,禅啊的,没准你和她还有两句话说。”
惜春不语。
迎春突然发现宝玉没跟上来,忙说:“宝玉什么地方去呢?”
大家回头找了一番果然不见宝玉,宝钗笑道:“或许还没出来吧。”话音才落,宝玉才从栊翠庵里出来了。
黛玉见宝玉上来了,点头叹道:“我们都不入她的眼,你怎么就入她的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