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见哥哥的光景丝毫不像往日,也不知道是为何事,只好带了莺儿出去。
薛姨妈道:“猴儿,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薛蟠道:“妈,我为妹妹寻了一门好亲事。可是不是大喜事?”
薛姨妈忙道:“什么亲事,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薛蟠笑道:“妈妈不相信儿子么。不然儿子这几天忙的是什么,都是妹妹的事啊。眼看妹妹的年纪也大了,早些年说要入选。因为我这不争气的哥哥将妹妹的正事给蹉跎了。哪知老天开眼竟然赏了这么大好的一件喜事来。看来我们薛家是该兴盛了。”
薛姨妈见他说得这样高兴忙道:“到底是哪家?”
薛蟠笑道:“保管母亲满意,也不辱没了我那妹妹。这一家的来头也大,就是如今的皇十四子,才被封为抚远大将军的十四殿下,又加了王爵,可不是富贵么。再说十四殿下正受皇上的宠爱,前途未可限量。我们天天羡慕贾家出了个什么贵妃娘娘,不如我们家里也出一个贵妃,也让那起小瞧的人堵一堵他们的嘴。”
薛姨妈听后却有些犯难:“你这孩子,怎么胡乱应承起来。那什么皇子不是已经成过亲的么,这下让我们宝钗过去做什么,当小老婆么,你可误了她呀。”说着便哭起来。
薛蟠忙劝解道:“妈被担心,这位皇子人最是侠义,又能干,还说改日要来拜访母亲。倘若真能登上大位,妹妹不就是贵妃了么。什么大呀小的,只要殿下对妹妹好,要那个虚名也没用。再说贾家如今也不如以前了,靠他们也靠不着。母亲也不糊涂,这些年来他们家里也赔得差不多了,难道母亲舍得让妹妹过去吃苦么?再说人家皇子和宝玉比起来,哪个在上哪个在下,很明显的事,母亲怎么想不明白呀?”
薛姨妈道:“蟠儿呀,早些年我就应了你姨妈的了,这怎么使得。”
薛蟠却道:“这也简单,又没行聘礼,不过是母亲和姨妈私下的几句玩笑话,有什么使不得的。再说这几年来我们家的产业已经亏了大半,家中也不如以前了,若不寻一棵大树靠靠,以后再出了什么事,难道就靠贾家能罩住么?”
薛姨妈只觉得薛蟠糊涂,不该应承这事。她是怎么也舍不得让宝钗去给人家做小。只是又听得薛蟠说的这一车子话心中也有所动,想了一阵子,方说道:“只是你姨妈怪罪起来我该怎么说呢?”
薛蟠笑道:“这个更简单了。只要母亲答应。我教给母亲一个法子,母亲照我说的,姨妈也不好说什么。”便又遍了一番话对薛姨妈讲完。
薛姨妈听后犹觉得不妥,有愧于贾家,但儿子已经应了人家,且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将就,心中只是想到太委屈宝钗了。又想到人家是皇子,比起宝玉自然不知强了多少倍,又带兵打仗,身上有爵位,方才好受了些。
薛蟠也欢欢喜喜的,见母亲应了下来,一心要趁早完了此事,害怕再有什么变故。到时候再去哪寻如此天大的好事。
薛蟠出去以后,薛姨妈也只是垂泪,思前想后一番便让人去将宝钗找来。宝钗见了母亲这光景也是诧异,忙道:“莫非是哥哥又惹母亲生气了么?”
薛姨妈叹道:“好孩子,你坐吧。”便指着旁边的一张椅子让宝钗坐下。
宝钗道:“母亲有什么话要教训女儿的么?”
薛姨妈却拉着宝钗的手说:“好丫头,当日你父亲还在的时候极疼你,比疼你哥哥还多出十倍。可惜你竟是个女儿,若是一个男儿家里也不至于如今这样。这些家当你是知道的,如今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你哥哥不成器,这家也败光了。幸好我还有你在身边解解烦。”
宝钗听见母亲这一篇大论,心中隐约知道了一些。薛姨妈又道:“从小你就娴静,话也不多,是个柔顺的好孩子。就是那边的老太太也常夸你的。”
宝钗道:“妈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薛姨妈哭道:“好姑娘,你哥哥已经把你许给了那十四皇子,不过几天就要过门了。”
宝钗着实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问了一句:“那什么皇子不是有家有室么?”
薛姨妈点点头,又流一回眼泪,接着道:“虽然如此说,可是你一进门就封你做侧妃。一辈子的荣华是享之不尽。”
宝钗愣愣的问了一句:“母亲答应呢?”
薛姨妈叹道:“我能怎么着,都是你哥哥撺掇着,一心要成此事。我可怜的是你,自小就特别柔顺,若是没有你我不知要少活多少年,这叫我有什么法呢。”
宝钗虽然心里南过却不见眼泪,最后低低的说了一句:“妈妈别难过了,或许命中该如此吧。”
薛姨妈见宝钗那模样虽然有些不愿意但端庄的样儿没走半点,反还来劝她。心中更是疼得紧。一把搂过宝钗,眼泪流了一片衣襟。
“妈妈该保重些,身子坏了就是女儿的罪过了。我出了门,妈妈没处说话,就多到姨妈那边去走走,也好解解闷。”宝钗安慰着。
薛姨妈道:“说起你姨妈,对了,我该怎么开这口呢。一会儿你和我过去走走吧,你也好别一别园里的那些姐妹们。”
宝钗怔怔的眼泪也就滚落了下来。宝钗回到自己的屋子,思前想后一番突然觉得无趣。她翻到了往日在诗社里做的诗篇,看见了柳絮词,词中有“几曾随逝水,岂必委芳尘”“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两句,不禁有感于心。素日那远大的志向此刻哪里还有半点,不过全由母亲哥哥打点去了。这诗留给别人看见再想想今天这情景岂不是落下笑话。宝钗思及自此,索性将那素日里的稿子全放进旁边的一香炉里,很快就焚化了。
这时候莺儿进来了,手里托这一个小匣子。见宝钗呆坐在那里,突然觉得自家姑娘实在可怜,忙上来劝解道:“给姑娘看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