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羽笑道:“爷做的这些比那市面上卖的好多了,起码得五两银子一把。”
慕鸿道:“你就吹吧我又不是什么名家哪里能卖到这个价,能有人买就不错了。你快拿了去,我要出去走走。就不必等我了。”慕鸿交代了一番,携了那些扇子就要出门。
飞羽笑道:“爷路上小心。”
曹慕鸿出了胡同便一路向十三府里走去。
交辉园里一片的吟咏谈笑声不绝于耳。慕鸿踏步进去。绕过花障,人们都在听雨亭一处,大家见曹慕鸿来了,那石郁桢先迎了上来。
“石兄别来无恙。”
“梅溪老弟快快请。”慕鸿踏进亭子,里面有相识的也有不相识的。亭中放着一张回纹的黄花梨木圆桌。桌上放着些茶点,人们随意坐了。这时候才见胤祥摇着扇子从屋里走了出来。见慕鸿来了也还高兴,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
“殿下这一下帖子大家都到齐了。”
“还没齐呢,宝玉还没来。”
曹慕鸿便拿出一个扇匣来,对胤祥道:“梅溪多亏殿下的照顾,也没什么好的相送的。闲时不过做了几把扇子。虽然是粗糙之物,但这样的天却用得上。还请殿下笑纳。”便恭恭敬敬的呈上了。
胤祥笑接了:“看来我们梅溪还是一个多才多艺之人,前些年送我砚台,后又送风筝,如今又送扇子,难得你用心如此。”取出扇子一看,是一把上好的紫檀木,扇柄上雕刻着吉庆纹饰,散发着自然的紫檀香味,扇面崭新,两面皆是空白。
慕鸿笑道:“听闻殿下诗画了得梅溪不敢擅作主张在上面涂抹,或题诗,或描画,都由殿下便。”
胤祥含笑道:“梅溪是太谦虚的过。”
石郁桢走了上来,“两位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慕鸿又从袖子里取出另一扇匣来,里面放着一把上等的湘妃棕竹,同样两面留白。郁桢忙道:“梅溪老弟这么大的礼我倒有些受不起了。”
慕鸿道:“若没石兄的出面,梅溪哪里就能这样无事一身轻了。”
郁桢道:“梅溪老弟也会做人的。”
慕鸿失笑:“倒不是会做人,而是原则。对了我还准备给雍亲王留了一把,偏梅溪有些不入他老的眼,也不敢亲自送去。”
郁桢笑道:“这个容易,你交给我,我帮你转达。”
慕鸿喜得忙作揖道谢。这时候只见贾宝玉来了,慕鸿先迎了去,宝玉也喜欢笑道:“怎么鸿哥也在此处?”
慕鸿道:“我也是殿下下帖子请来的。”
宝玉携手说道:“我得了个好东西正给鸿哥留着,还希望哪天鸿哥能上我们家一趟。”
慕鸿道:“多谢你想着。改日再说吧。”
这时候一西洋人也来了,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在胤祥的示意下石郁桢迎了上去,作揖笑道:“郎先生里面请。”
郎世宁弯腰谦虚一笑:“有劳了。”
于是大家都齐聚那亭子里,好在亭子够大,容得下这许多人。郎世宁是个异类,刚开始还不怎么说话。后来也渐渐开朗了起来。因为不知是谁开头议论起宋代的山水画来。正好说起宋代的董源来。
那唐英是第一次到这府里开做客,见都是些诗画上的文人,没多久就放开了。唐英笑说着:“说起这董源来可真真的承上启下,水墨运用得恰到好处,很有王维的意境,层层渲染,淡雅得体,着色学李思训。他笔下的江南,真是一派烟雨,满纸的淡雅闲适。就连我这个从没到过江南的人仿佛也感受到了江南水乡的气息,可真是妙绝了。”
胤祥道:“董源的画我没有,不过有几幅前朝的山水。”便命人将他所藏的一幅沈周的《庐山高图》真迹拿来。
众人上前细细看了都夸赞不已。唯独郎世宁拈须不语,郁桢笑问着:“莫非郎先生觉得这画不好么?”
郎世宁点头笑道:“不是不好,只是我有些看不懂。为什么全都不成比例,所见的山水花鸟人物都是一样的格局,没什么突出的新意,又喜欢用虚笔,感觉一点也不真实。譬如这山石非得要占满纸张的四分之三,甚至更过。”
当下一人笑道:“看来西洋人还是不懂这山水中的意境。前人王微就在他的画论中提出了‘本于形者融,灵而变动心者也’又说‘一管之笔可以拟太虚之体’达到‘尽寸眸之明’后代的画家也都秉‘远取其势,近取其质’的态度,在此之上描绘山水,岂不是处处出典。”
大家都说那人分析得好。
郎世宁依然不得其解皱眉道:“一纸的墨水蓼蓼数笔就是意境么,意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这些年我一直琢磨不出。照大家所说那我们西方人的明暗对比,强调立体光线就是不对了。”
胤祥忙道:“快别说什么明暗来,郎世宁还是没有学乖。那年皇父诏你作画,你弄得贵妃脸上满是阴影,为此也进不到里面去,也丢了活,看来都忘记了。你那一套在你们西方也许还不错。可这里的人都接受不了,我也接受不了。人脸怎么可能出现阴影那是不祥的预兆,快别说了。”
众人都不理解他的画,郎世宁自然心里也委屈。可他一个外来者当然还得遵从这个社会的一切准则,当然也得学会欣赏中国画,以至于会画中国画。
唐英笑说着;“山水画中,画山盈丈,树木盈尺,马盈寸,人物盈十分之一寸。这是前人总结出来的,哪里有错误。这也是作画的根本法则。”
郎世宁找不到话来反驳,但他保留自己的意见。在他看来这些法则都是错误的,只是没有人理解罢了,因此也苦恼。
这里石郁桢还得请教郎世宁有些工笔花卉的画法,郎世宁说着自己的见解。贾宝玉拉了拉曹慕鸿的衣服。两人走了出来,到紫藤架下说话。
“鸿哥怎么和我们家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如今连门也不登了。定是嫌我家不如以前的风光了,所以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