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库雷斯城,正是荣耀帝国抵抗魔族进攻的最后一道防线,在这道由帝国将士用血肉魂灵保卫下来的城池里,军魂是最受人敬仰的。
在那场残酷的战役中,无论是帝国的将士,还是普通的帝国民众,都奋不顾身的把自己的忠诚,献给了帝国。
对于一位保卫了家园的帝国将士和民众来说,荣耀甚至都不是他们的全部。
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库卡斯,身穿大地狂战的制式铠甲,擦得铮亮的铠甲上也布满划痕,那些刀斧留下的印记历历可见。
即便看上去确实没有传说中屠戮者的气势和威严,他应该也是个合格的帝国战士。
街边的路人眼中浮起深思,看向库卡斯目光里的鄙夷慢慢减轻,变做宽容和理解。
被库卡斯浅笑激怒的大地狂战,则是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根本不相信这个看上去还没自己大的少年,参加了那场残酷的战斗。
而且还获得了无人能及的荣耀。
他口中发出一声怒吼,竟然反手摘下背上的制式战斧,蛮牛一般狂叫着冲向库卡斯:“侮辱帝国荣耀者的卑鄙家伙。你在抹煞帝国的荣耀。”
“抹煞帝国的荣耀?”
这句话传进库卡斯耳中时,他的眼珠突然开始泛红布满血丝。对着向自己冲来的大地狂战,蛮横的冲了上去。
大地狂战手中挥舞的战斧刚刚扬起,还没达到最适合攻击的顶点,就看到两眼泛红的少年大地狂战冲来,那惊人的气势让他心里一惊,手中的战斧随着口中的暴喝声,临界一变临空沉斜偏猛的下划。
“劈空斩!”
一道青朦的月牙顺着斧刃暴涨,挣脱斧刃临空斩向冲来的库卡斯。
对着大地狂战冲去的库卡斯,泛红的眼眶中涌起一片嗜血的狠戾,唇边带着残忍笑意。
笔直的冲锋线路不闪不避,挥拳对着月牙形的劈空斩劲气砸去。
噗的一声闷响,大地狂战劈空斩的青朦劲气仿佛瓷器碎裂,破碎四溅飞散在库卡斯身前。
撞到铁板了。
能挥拳直接击散劈空斩临空一击的身手,在自己的小队里无人能办到。即便就是整个大队也不过寥寥数人有这个实力。
大地狂战心中念头闪电般的一转,横斧护在胸前不进反退,一连串沉重的脚步声咚咚向后踏去,口中对自己的四个同伴大声呼叫起来:“拦住他,我不是他的对手。”
他退得快,前进冲锋而来的库卡斯更快。
他的四位同伴根本跟不上两人的节奏。
身影闪动间眼前一花,大地狂战只觉得自己握紧战斧的手腕一疼,五指不禁松开来,钢铁护颈好像失去了防护作用,被一只大手紧紧掐住令他窒息,接下来就是角盔上受了一记重击,震得脑袋发晕。
咽喉下传来的一阵寒意,让大地狂战后退的步伐停了下来。
库卡斯野蛮的勒住大地狂战的脑袋,把他整个人按倒半跪在地上。
大地狂战戴着角盔的脑袋被他斜偏着抱在怀里,那把制式战斧,泛着青色冷芒的斧刃横在大地狂战的咽喉下。
“知道什么是帝国的荣耀吗?”沙哑的问候,让被库卡斯单手勒住的大地狂战心里一哆嗦。
漠视身边小心围上来的四个大地狂战,库卡斯低头对勒在怀里的大地狂战冷冷的说道:“当我把战斧从你的咽喉下划过,血腥弥漫时,你就是帝国的荣耀。”
对面一个满脸紧张的大地狂战,看着库卡斯怀里的小队长脸色涨得通红,忍不住高声大叫起来:“放开普林斯顿。”
他身边的三葛同伴也是满脸的焦急。
挤在人群的梅林·弗斯塔中尉冷着脸,看着围住库卡斯的四个大地狂战摇了摇头,对库卡斯冷声训斥道:“库卡斯。行了。别给我惹事。”
仿佛没听见梅林·弗斯塔中尉的话,冷着脸的库卡斯突然举起战斧指了指身前围住自己的四个大地狂战,对勒在怀里的那位说道:“看看他们。看着他们的表情和眼神,他们是不是在为你焦急。”
“你是他们的长官,却不顾部下的安慰以身犯险,把所有的同僚暴露在敌人的眼中。如果今天我杀了他们四个,你一身都会生活在黑暗中无所事事。或者杀了你,让他们一辈子生活在黑暗中。你想这样吗?你想这样吗?”
库卡斯放肆的吼声回荡在寂静的街道上。
被库卡斯大手扣住的大地狂战,涨红着脸,他的目光从自己的四位同僚面上掠过。
时间仿佛变得无比的缓慢,让他清楚的看到四人脸上的表情。
自己平常最看不起的胆小鬼迪亚斯,满脸焦急的站在最前面,握紧战斧的双手还在发抖。
憨直的纳甲顿眼中带着畏缩,不敢上前,他的目光一直流连在自己咽喉下的战斧和身后这个大地狂战身上,仿佛怕身后这人对自己不利,握紧战斧的十指紧张的不断开合。
向来古灵精怪的佩顿,已经紧张得满脸汗珠,手上内侧的臂弩已经悄悄上弦,等待机会一击致命救出自己。
勇武的阿佩斯提着战斧,虽然满脸的紧张,机警的眼神却牢牢锁住自己身后之人,在不断的寻找解救自己的机会。
仿佛金属交错一般的声音,再一次回荡在大地狂战的耳边:“你想因为你的冲动,害死他们死吗?或者害死你自己?”
稳稳的握着手中横在大地狂战咽喉下的战斧,库卡斯冷冷的对大地狂战问道:“看清楚了吗?想要他们倒在血泊里,变成帝国的荣耀?还是跟你抱头痛哭过后每天继续生活在一起?”
库卡斯冰冷的话语,瞬间抽空了大地狂战身体里的力量,大地狂战本是涨得通红的脸颊,变得苍白无血,眼角闪烁着琉璃般晶莹的荧光。
泪流满面的大地狂战突然放声大哭起来:“要他们活着,要他们活着,我们以后每天都会在一起。要他们活着。要他们活……”
一掌推开怀里的大地狂战,库卡斯哑声说了最后一句:“如你所愿。”
泛着寒意的战斧叮当一声落在地上,却没人再去管它。
大地狂战跪坐在街头和自己的同僚抱在一起放声大哭,周围的人群却静得出奇,连那个凶人什么时候离开都没发现。
人们的眼中只有在街头抱头痛哭的四个帝国战士,脑海里却浮现起,刚才那位大地狂战所说那些关于荣耀的话语。
敬仰浮现在周围每一个人的眼中,没人对抱头痛哭的帝国将士露出鄙夷,他们知道,过了今天,在他们的身前为他们抵挡敌人的壁垒里,又会多出五条顶天立地的身影。
在库卡斯和梅林·弗斯塔中尉离开之后的人群中,几道身影也悄悄退了出去,密函随着疾风鹞的起飞传遍帝国各大领地。
密函的内容只有两句简单的话:“疯虎梅林,荣耀帝国第一护旗手现身。”
背对着沉寂的人群离去,库卡斯面上又恢复之前的淡然,牵着自己的老伙计,慢慢走在库雷斯城的街头,寻找记忆深处的身影。
他身边冷着脸,皱着眉的梅林·弗斯塔中尉终于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有必要搞得这么煽情嘛!你不是屠戮者吗?就是直接杀了他们,军部也不会签发抓你的命令。”
库卡斯脚步顿了顿,抬头看向开始西斜的落日,哑声说道:“他们会成为帝国的荣耀。”
梅林中尉脸上表情突然变得僵硬,眼角忍不住的跳动几下:“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这几句话,不是你这个位置的人能说的?”
库卡斯转身似笑非笑的看着梅林中尉:“那你说什么人才能说这样的话?帝国的荣耀吗?”
甩甩头把大地狂战的胡言乱语挤出脑海,梅林中尉对库卡斯翻了个白眼:“和我来。军部有新的命令下来。你退役的时间恐怕要推迟了。”
“我已经退役了……”轻声说着,库卡斯眼神浮起一片莫名,牵着自己的老伙计跟上梅林中尉,向狼牙军团的驻地走去。
……
梅林中尉等人整修的营帐,属于狼牙前锋,一个以勇武无畏著称的番号。
这里是临时为梅林中尉腾出来的驻地。
随着梅林中尉跨入狼牙军团的驻地,库卡斯面对周围军团战士投来的挑衅目光,直接的选择了无视,牵着老伙计走到兽栏前的井边,亲手打起井水给老伙计好好的冲洗一番。
在和平年代下的军团中,番号不同,没有袍泽情谊,即便同属帝国将士,同样得不到优待,这是帝国军人的优秀传统。
清凉的井水冲刷去老伙计身上鳞甲里的沙尘,在这炎热的气候下,老伙计欢愉的低吼了几声,伸出大舌头在库卡斯的护臂上添了几下,美滋滋的享受着。
给老伙计冲洗过后,库卡斯走进兽栏的厨间里,抬出一盆他亲手砍开咕噜肉,放到老伙计面前。
一直看着老伙计把一大盆咕噜肉吃了个干净,库卡斯才在井边卸下铠甲,准备冲个凉水澡。
他这番举动,换到了疲惫两个狼牙军团大地狂战善意的目光。
做为一名大地狂战,除了身上的铠甲和武器之外,帝国标配的地行龙坐骑,更是重中之重。
长途奔袭,骑战,通讯,转移伤员,冲锋布阵,独自坚守岗哨……多不胜数,大地狂战的一生几乎都离不开地行龙坐骑。
所以在大地狂战们的心中,地行龙坐骑丝毫不亚于自己身边的同僚,这也是库卡斯的举动换来两个狼牙军团大地狂战善意目光的原因。
不过尴尬的是,库卡斯刚刚把上身的铠甲卸了下来,梅林中尉麾下的一个随行战士低头钻出营帐,朝他喊了一声:“梅林中尉喊你。”
****着肌肉虬扎的上身,库卡斯扎紧刚刚解开的腰带,随着那战士走进营帐。
掀开帐帘走进来的库卡斯愣了愣,这座标准的营帐里竟然挤满了人,而且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一座四米长,三米宽的魔晶沙盘摆在营帐中央,周围除了梅林中尉和他的副手,还有一群佩戴狼牙军团徽记的军官。
营帐里静悄悄的,站在梅林中尉身边的那位狼牙前锋军官,他的战袍上挂着和梅林中尉同级的校牌,二十七八岁的中尉,刀削一般的脸庞轮廓带着军人的特有的刚毅,目光冷峻。
正站在魔晶沙盘边上,凝神瞩目移动着代表敌方的几个黑色标示,他修长白净的指尖每次移动代表敌方的黑色标示过后,他身边的副手就会开始移动属于自己一方的红色标示……
这是在沙盘推演。
库卡斯突然觉得自己不适合****着上身,站在一群聚精会神推演的军官面前,脚下动了动慢慢往营帐门口挪去。
他刚才还以为营帐里就梅林中尉和他的麾下呢!丢人了。
聚精会神看着沙盘推演的梅林中尉,突然抬头瞟了眼想要逃跑的库卡斯,举手对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梅林中尉的开口,打断了那位狼牙前锋中尉的推演,他握紧手中一只魔晶幻影,抬头看向库卡斯。
看到****上身,站在一群全副武装军官面前的库卡斯,年轻中尉目光里的冷峻闪了闪,冷声对库卡斯训斥道:“战士。不知道晋见长官要穿戴整齐吗?你是在炫耀战争在你身上留下的印记吗?”
的确!库卡斯****着布满疤痕的上身这样子,站在一堆官阶比他高的将士面前,是有些狼狈,更别提这些军官背后,还有一位坐在营帐上首,冰冷着脸的女将。
忍住身体里传来燥热,库卡斯扭了扭和脸颊一样宽的脖颈,哑声对那中尉反问了一句:“不能炫耀吗?”
营帐中的众将士听得一愣。
梅林中尉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忍不住诅咒起来:“这家伙惹事的本事,和他一脸的淡定,根本就是两回事。这是什么人嘛!”
不过他却乐得看到这个结果。
自己今天一天,被这帮狼牙前锋的尉官搞头得头大,沙盘推演,侦查路线,补给准备等等一系列的计划制定,让自己吃够了苦头。
刚才出去找熟悉沙林岗哨的库卡斯回来,又受了一顿排头。
让库卡斯来为自己出头撒撒气也是好的。
那狼牙前锋的中尉眼神一冷,丢开手中的魔晶模型看着库卡斯,不怒反笑,伸手在身前虚引行了个标准的邀请礼冷声笑道:“那让我们看看,那条伤疤适合你炫耀。”
库卡斯也不害羞,满脸淡然的迈步向前走了几步,站到魔晶沙盘边,淡漠的目光从众将官身上扫过,抬起左手露出他的手肘处,一条几乎包裹了整个手肘的月牙状疤痕。
那条月牙状的疤痕有些奇怪,不像是刀锋斧刃留下的痕迹,反而像是野兽啃咬的痕迹。
看着库卡斯手肘的疤痕,大部分众将官还在等待库卡斯的下文,只有两个稍稍年长的尉官相互交换了下目光,脸色微微变了变。
“十三岁,随军团作战匹兹堡,斩杀魔族暗黑驱兽十八头。”
库卡斯说着转过身,反手指着左肩背上三道一体的狰狞抓痕:“十三岁,随军团作战阿里奥斯沼泽,斩杀魔族暗黑战士八个。”
指着左肩后背的手臂下滑到腰间,一条几乎横斩过库卡斯强壮腰身的刀斧疤痕:“十四岁,随军团作战骨雾峡谷,斩杀魔族恐怖骑士两个。”
“十四岁,随军团作战雅安那得,斩杀魔族暗黑战士十二个。”
“十四岁,随军团作战佩德拉,斩杀死亡射手一个。”
“十四岁,随军团作战布鲁特,斩杀血腥祭师两个。”
“十五岁,随军团作战卡克泽,斩杀魔能使者一个。”
“十五岁,随军团作战……”
“十五岁,随军团作战……”
“十六岁,随军团……”
“十六岁,随军团……”
“十六岁,随军团……”
库卡斯停住口中的讲述,淡漠的目光扫过众将官,指着一片遍布胸膛的烧溶疤痕,哑声说道:“十六岁,随军团作战库雷斯城阿比斯战役,斩杀暗黑战士五十七个,恐怖骑士三十一个,死亡射手二十八个,血腥祭祀二十九个,魔能使者十一个。战役结束之后获得屠戮者称号。”
营帐中除了库卡斯的讲述声,静得可怕。只有将官们压抑不住的鼻息呼哧呼哧的在回响。
淡漠的看着那位已经涨红了脸的狼牙前锋中尉,库卡斯哑声问道:“这些,值得我炫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