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今有少年南方来
大林王朝,北凉域内,其中宗门林立,北凉书院便是其一。
书院后山的巨大空地上,人山人海,显得分外热闹,高台上两位中年男子在随意交谈。
“今年的点金大会比起往年冷清了很多。”
望着台下拥挤的人群,身穿素衣的中年教习,冷笑说道:“若非院长不在意这些世俗名声,岂会被那些蛮人抢了风头。”
另外一名教习闻言,微微一笑,显得不以为然:“大林以武立国,愿到书院学习的人确实是越来越少了。”
随着一声钟响后,两人也是停止了交谈,向台下望去,数以千计的石桌石椅并在一排,依次排开,这种场景显得十分壮阔。
“所有考生就位,点金大会就此开始!”一名教习大声喝道,声音之大让整片空地上的人都是尽数听到,单单是这份传音的手段,都显得如此不凡。
所谓点金大会,便如同名字般,点石成金,现如今便是北凉书院两年一次的招生大会,每届点金大会都有大量的学子涌来参加考试,想要近进院何其困难?尽管点金大会如同大浪淘沙,但能进书院那是一生中的幸事,能从书院走出去,在大林的朝中混个一官半职都不是难事。
数以万计的考生井然有序的走到石桌旁,随着一声钟响依次坐下,整个过程竟没有一人喧哗,书院地位超然,每年不知为大林王朝输送多少人才,如此圣地应当受世人敬仰。
众多考生中,年纪都是尚浅,每人的神态皆是不同,有人紧张,有人兴奋,有人甚至两眼紧闭暗暗祈祷这次的试题能够简单些,完成人生中光宗耀祖的大事。
举世皆知书院不收庸人,但不乏有人想要来碰碰运气。
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中,一少年双眼微闭,他一身黑色麻衣,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剑眉星目,面容谈不上英俊,却有几分清秀,有些稚嫩的脸上流露着与年纪不符的老成。
少年名叫韩晨,是诸多人中的一名普通考生。
韩晨背后背着一把柴刀,刀身被他用麻布包裹了起来,只剩刀柄露在外面,刀柄上的木头被摸得发亮,也不知道要砍多少担柴才能磨的这番油亮,像极了在深山苦读的寒门学子,自然无人留意。
随着书院教习将试题发下,韩晨方才将双眼睁开深吸口气,书院的考试看似简单,不过一些策问,杂文,经义,看似简单却极其不简单,万余人参加只不过百人上榜便是书院的玄妙之处,若不能拿个甲等成绩想入书院恐怕极难。
看到第一题韩晨正准备下笔,便被题目紧紧的吸引住。
为何来书院?
简单的五个字,看似普通的却不普通,普通的题目怎会出现在书院的考试上?书院的玄妙自然不能用普通的思维来看,只能靠体会。
若是常人定然大写一通,自己出身家境如何贫寒,寒窗苦读十几年,只为考取书院为国效力怎样怎样,博取一丝同情?
韩晨自问为何来书院?
他出自南荒域的一个叫乌伤的地方,若非是南荒人士自然不会知道,父亲宽仁慈爱在朝中任职,母亲贤良淑德在家中相夫教子,他的家庭很圆满,很温暖。
幼时的韩晨自然过的很幸福,如同其他府中的孩子,除了学习琴棋书画,骑马射箭要辛苦些,并没有忧愁。
同龄人早已踏入修行一途时,韩晨还在磨墨练字,父亲说修行一途极为险恶,倒不如做个普通人,在父辈的熏陶下韩晨的性格也是变得温和儒雅。
直到他十四岁那年,一把寒刀将他从梦中惊醒,府中不断有人倒在血泊了,鲜血映红了他的双眼,格外妖异。
母亲给他换上下人的衣服,将他藏到屏风后便匆匆离去,再也没有回来过。
望着满地的鲜血与尸体,如同梦魇般挥之不去,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仇恨的滋味。
后来他知道这一切的起因是一名叫林啸敌的人物下的命令,那是陛下钦点的将军,如今在东南地域的山川郡抗击异族,人称山川王!
仇恨变得愈加的无力,也愈加的清晰,仇人手持军中重权,一身修为高深莫测,韩晨只好将这份仇恨压在心底,十四岁的韩晨学会了隐忍,只有隐忍才能活着,只有活着才有意义!
于是,他从南荒来到了北凉,路途遥远他整整走了三百个昼夜,他带了一本书,一把柴刀。
柴刀是韩晨从柴房中拿到的,自然是为了杀人,杀一路上想杀他的人,有人看他行囊丰厚,于是,刀起刀落,人头落。
那本书便是三川王想要寻的东西,名为《无根经》,若不是此物也不会落到家破人亡的下场,这一路路途遥远,韩晨便把那书烧了。
没错,就是烧了,只不过书上的内容韩晨倒背如流,那本书讲的似乎就是修行。
这一年他明白了血腥,明白了残酷,更加坚定了踏上修行的道路,只不过始终无法推开那道门,便来了书院。
大林王朝有两门,一院,一寺。
西沌的道门,东蛮的金钟门,南荒的栖云寺,北凉的书院,这都是世间一等一的门派宗教,分别镇守大林王朝的四个方向,其中修行者不计其数,使大林王朝固若金汤。
那么问题来了,为何来书院?
书院的这一题看似在问你问题,其实是问看法,对这世间诸多门派宗教的看法。
当时韩晨也考虑过这个问题,道门信奉天道,追求极致,正所谓奉天行事在韩晨看来有些虚伪。
栖云寺信奉佛教,难不成要整天穿着道服顶着瓢去撞钟不成?
金钟门一身功夫修的便是不动如山,大林信奉武力,但不信奉暴力,金钟门倒是有些将武力转化为暴力的倾向了。
所以书院最适合他…
最重要的是书院有天书。
千年前异族侵略人类大陆,百姓苦不堪言,林武帝横空出世,一身修为超凡入圣,说为武道巅峰也不足为过,将异族强者全部斩落此地,自立国号,天书降临人类渐渐掌握修行大道,千年间异族藏匿在万里海域,虽有摩擦,但从未敢入侵一步。
民间流传,得天书者,得天下。
而书院便有这天书。
虽只是传闻,百年间并无人听说天书模样,更别说悟透天书。
但这便够了。
若是说来书院只为了观天书,难免落了俗套,惹教习不喜,拿不到甲等成绩,进不了书院又怎能观天书?
韩晨想了想,可以落笔了。
……
无根树,花正幽,贪恋荣华谁肯休。
浮生事,苦海舟,荡来飘去不自由。
无边无岸难泊系,常在鱼龙险处游。
肯回首,是岸头,莫待风波坏了舟。
韩晨顿了顿,每笔每划都写的极为认真,他自幼磨墨练字,笔势如虹,正如同那无言的诗,无行的舞,无图的话,无声的乐。
韩晨看了看,感觉很是满意,最起码也要多加些印象分吧。
剩下的题目就是些杂文,经帖,他自幼学习四书五经,虽时有困惑,但下面的题目到不算太难。
悄然间已过去半柱香的时间,高台上的教习仿佛睡着一般,不少学生难免动了歪心思。
可书院教习又哪是泛泛之辈,即便两眼紧闭,神识扫过便知道谁人做了小动作,随着几名学生被书院执事丢出考场,直接取消掉了考试资格后,方才再次静如止水。
这时一旁有人站起,那人身穿黄色锦衣,形容有些消瘦,手持青扇,已完成试题开始交卷。
教习接过试卷目光扫过,眼中留露出一丝赞赏的神色:“不错。”
虽然书院并没有规定不能提前交卷,但这等行为无非是对自己水平极大的自信,难免会出些风头。
“不愧是书院,才子不知几何。”
韩晨自问可没那番本事,千里迢迢来到书院可不能为了一时风头,聚精会神的在将试卷看上几遍。
随着不断有人交卷,都想要能够在教习前留下好的印象。
“当”
钟响后,这文试便是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