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做个闲散王爷,未尝不好。
游山玩水,赏花观鱼,品茗雨前,手谈月下。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只要乐得一个自在,即使是粗茶淡饭,麻绳布衣,也会乐在其中。
回到柔西,已经是十日以后了,刚刚下完一场大雪,到处一片白茫茫,远处的雪山晶莹透亮,湛蓝的天空一碧如洗。不管是哪里的雪,都不如柔西高原上的雪来得纯净;不管是哪里的天空,都不如雪山顶上那一片湛蓝来得醉人。
新历元年到处都是喜庆,燃鞭放炮除故纳新,该走的走了,该回来的也都回来了,伽蓝城里人群熙攘,王府里重又热闹起来。
嫌弃王府的花匠审美水平不够高雅,慕容嫣亲自爬到木梯子上修剪花枝,下面守着一群的丫鬟小厮,生怕她掉下来。
正剪着,突然间听到大街上爆发出一阵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吓了慕容嫣一跳,手一哆嗦就把好好的梅枝剪了个秃头。
随手把剪刀一扔,慕容嫣爬下梯子跑出去看热闹。转到回廊处遇到了管家,说是有贵客到了,正在前院正厅面见王爷。
贵客?慕容嫣满心狐疑地往前院正厅走去,还未上到台阶,就听到一阵爽朗的大笑传出来。慕容嫣心头猛地一颤,这声音该死的,怎么听着那么熟悉?
正厅的大门敞开着,慕容嫣端着步子走了进去,顿时就看到左边坐着一个俊美男子,头戴金冠,身穿华服,言笑晏晏,顾盼风流,可不正是欧战南那厮?
忍不住一阵喜悦和娇羞涌上心头,慕容嫣还来不及脸红一下,等等!坐在他旁边那个女人是谁?怎么长得这么妖媚惑人搔首弄姿,像个狐狸精?
忍不住秀眉倒竖起来,慕容嫣冷着脸哼了一声。
抬头看到慕容嫣来了,欧战南顿时眼睛一亮,唇角的笑容越发的意味深长了。
萧倾城笑着看了她一眼,招呼道:“嫣儿,过来坐。”
慕容嫣又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坐下,斜着眼睛瞥了欧战南一眼,道:“萧哥哥,这人是谁呀?打哪儿来的乡巴佬?”
欧战南嘴角一抽,脸上黑了。
萧倾城喝了口茶,勾着嘴角但笑不语。
“慕容小姐。”欧战南咳嗽了一声,眯着眼睛看着她戏谑地笑道,“才几日不见,就连为夫都不认得了?”
慕容嫣秀眉一皱小脸一红,才不肯让这家伙占了便宜。抬起手来揉了揉额头,慕容嫣风情万种地笑道:“哦~太多了,一时间没认出是哪个。”
萧倾城喝了口茶差点呛到。
欧战南一张俊脸气得通红,狠狠地盯着慕容嫣,心下里直感叹道,夫纲不振呀夫纲不振!
“哥哥!”坐在旁边的小姑娘说话了,扯着欧战南的袖子撒娇地问道,“这位就是慕容小姐吗?长得好美!”
欧战南气哼哼地瞅了慕容嫣一眼,缓了缓脸色说道:“小甜,去给你嫂嫂见个礼。”
小姑娘立马听话地站起来,走到慕容嫣面前福了一礼,很乖巧地说道:“嫂嫂,我叫小甜,嫂嫂你好漂亮!”
原来这小姑娘就是栦缮国的小公主,欧甜甜。
连忙站起来回了一礼,慕容嫣不由得脸红了,咳咳,其实这小姑子长得还是蛮清秀动人,楚楚可爱的。
看到慕容嫣笑了,欧甜甜顿时开心起来,挤上去跟她一块儿坐,不停地问东问西,小丫头黏人得很。
欧战南看得很满意,端着茶盏笑得欢畅。
在王府上停留了两日,欧战南要起程回去了。他现在是栦缮国的国君了,肩担着重任,不能再随意游玩在外面,想玩多久玩多久。
这两天里说尽了好话,当皇帝的脸面都丢尽了,终于哄得慕容嫣点头,答应跟他回去了。夫纲不振呀,欧战南感慨,想娶个皇后也不容易。
王府前面的大街上停着两辆金光灿灿奢华无比的马车,后面还跟着浩浩荡荡的随从,等在那里。
慕容嫣眼圈有些红了,抿着唇角说道:“萧哥哥,谢谢你这么多年对嫣儿的照顾,如兄亦如父,嫣儿感激不尽!”
萧倾城笑道:“傻丫头,以后好好照顾自己,想回来就回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欧战南在一旁有些不爽了,拉着慕容嫣搂到自己怀里,扬着下巴一脸冷傲:“朕的皇后朕自己会照顾,以后就不劳烦王爷操心了。”
慕容嫣脸绿了一下,把欧战南赶上马车,又跟萧倾城絮叨了几句。
“萧哥哥。”慕容嫣脸色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叶儿她……”
“嫣儿放心吧。”萧倾城看着她面色不变,淡淡笑道,“我还活着,她怎么会死。”
辘辘的马车渐渐远去了,只余下两道浅浅的车辙,路旁的积雪堆积了二尺高,盈盈闪耀着冰晶的光。
碦泽雪山之巅,一处宽阔的大石上,萧倾城搂着怀中的人坐在那里,默默看着远处的层云。
怀中的人似乎还在沉睡,身上裹着厚实温暖的雪狐大氅,软软的毛衬着一张玉白的小脸,清秀绝美。
太阳快要升起来了,远处的层云染上浅浅的绯色,愈染愈深。
萧倾城低下头看着怀中的人,又把大衣拢紧了些,细密的眼帘紧闭着,怀中的人依旧一动不动。
“叶儿,太阳快要出来了,懒虫,你也该睡醒了吧?”萧倾城轻轻抚着她的脸庞,眼神如水一般的温柔,“千年的血灵芝都让你当豆腐吃了,叶儿你可要争气呀。再不醒,可就太对不起夫君我了。”
细细的风吹过,拂起她额前的发丝轻轻飞舞,萧倾城给她拂到了后面,抱着她倚在胸前。
远处的层云红彤彤的,一块一块染上了金边,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终于,一轮红日挣脱开层云的束缚,猛地跳将出来,摇身洒出万丈金芒。晶莹的雪峰被照亮了,接天的云霞被点燃了,群山大泽,雪野万里,金碧辉煌,流光溢彩。
那金色的阳光照将过来,那么耀眼,直照得人眼皮刺痛起来。细密的睫毛微微翕动了几下,慢慢睁开眼睛。轻轻眨了眨,那一双明亮的眼眸,清澈如江水。
感觉到怀中的人动了一下,萧倾城浑身如触电一般,僵在那里,不敢动了。
轻轻的,一只小手抚上他的脸庞,带着微微的凉。萧倾城握住那只手,哭了又笑了。
轻轻的小手擦掉他的泪水,在他耳边唤了一声,“倾城……”
还奢求什么?
紧紧的拥抱,不分彼此。此时此刻,此生此世,此人此情。
太阳越升越高了,灿烂的阳光洒遍山川上下,大江南北,细微的轰隆声响,那是冰雪初融的声音。
巍峨高耸的雪山下面,金水江滔滔,风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