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看着那一条小船渐渐消失不见了,叶殊转身看着几个女兵,面色冷肃:“把这件事忘了,永远不要提起!”
“是!”浅云等人低头行礼,看着叶殊眼里那冷厉的光芒,不由得有些害怕。
连夜回到暂时的营地,叶殊担心季文泰认出她的字迹,让浅云代笔写了一封信,派遣士兵送到城里,要他亲手交给季文泰。
信上说,萧倾城被扣押在京城里,只要他们放人,柔西即刻撤兵,否则两军兵戎相见。
渐到傍晚的时候,缠连几天的小雪终于停了,西天那边层层的云块间依稀露出浅淡的光亮,整个皇宫灰惨惨的,透着些凄凉。
“殿下!殿下!”莫荏一溜小跑过来,脸上的惊慌无以言表。
季文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大步走进洗心阁。
殿堂正中的明黄宝座上,西太后端着身子坐在那里,眼帘半垂,面色安详,身着太后的紫金凤袍,彩凤祥云纹罩身,两手安然交握着放在膝上,似乎吃了什么药,已然是去了。
后面跟进来的士兵们顿时一阵低声吸气,唏嘘不已。
“皇上呢?”季文泰满脸冷峻,沉声问道。
“回殿下,属下打到这里的时候,只见到太后一人,并、并未见到皇上的踪影!”莫荏单膝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回道,“赵副将已经派人将各个宫门封锁起来,四处搜查,一有消息,马上汇报给王爷!”
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季文泰握了很久的双手松了下来,又淡淡地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整个皇宫混乱了一天,宫女太监跑了不少,也死了不少,不过死的最多的还是禁卫军。清理完尸体,到处都有小宫女和小太监端着铜盆踏着乱雪清洗满地斑驳的鲜血,一有穿军服的士兵走过,就吓得跪伏到地上,浑身颤抖。
昭阳殿到广德门的白石长道上,鲜血最多,一滩一滩凝黑的鲜血曝满雪白的大地,还有一道道尸体拖过的痕迹。黑色的乌鸦不时飞过,发出一声声刮骨磨牙的凄厉叫声。
广德门外面,一个银灰盔甲的男子跪坐在雪地上,怀里抱着一具早已冷却多时的尸体,面目凄凉,双眼空洞。四周围着一圈灰衣灰甲的士兵,闪亮亮的钢刀长矛直指向他,将他困在正中。
“王爷!禁军统领李晏起已经抓到了!”赵麟看到季文泰走来,连忙跪地汇报。
四周的士兵一听说王爷来了,连忙往后退开几步,让出一条道。
季文泰走过来站定,看到李晏起怀里抱着的那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沉着脸色冷声问道:“是谁杀的李大学士?”
“回王爷!攻城之前李大人在此呼叫开宫门,城楼上突然跑出来十几名禁卫军,属下保护不及,李大人被射杀了。”
李晏起依然呆愣在那里,泪水滴答地往下落,怔怔地看着父亲大人身上插满的羽箭,血早已经流干了,眼睛紧闭着,眼角堆满层叠的皱纹,苍白的头发上沾染了血水,凝结成一块块血色的冰。
“李晏起,你可知罪?”季文泰负手立在那里,声音里满是冰冷的意味。
没有回应,季文泰皱起眉头,“李晏起,本王在问你话。”
轻轻把怀里的人放到地上,李晏起抬手擦着他的脸,把鲜血擦干净,把白发拢到脑后。抬头看了季文泰一眼,李晏起冷冷地笑道:“敢问平王殿下,李晏起何罪之有?”
“大胆!”赵麟一脚把他踹到地上,长刀一挥架到他的脖子上,“大胆逆贼,竟敢对王爷无礼!”
“逆贼?逆贼?哈哈哈哈!”李晏起似乎没看到那把雪亮的长刀,颤巍巍从地上爬坐起来,仰天长笑。
季文泰慢慢走前了一步,低着头目光直视着李晏起,淡淡道:“侍卫说,抓到你的时候,你被关在西北角房里。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说?”
“李晏起无话可说!”李晏起移开目光看向前方,冷笑着哼了一声。
“你父亲接应本王进城,立了大功,可他被你的手下射杀了。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说?”季文泰目光炯炯,紧紧盯着李晏起。已经给他机会了,如果他不傻,那么现在他就应该说他是被西太后囚禁起来,禁卫军脱离了他的控制。李大学士已经死了,立了大功的人没有保护好,是他的过错,他想留下李晏起一命,至少给老李家留个后。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李晏起无话可说!”李晏起紧抿着嘴角,依旧笑得一脸嘲讽。
季文泰看了他一眼,很失望。男子汉大丈夫,即使不能明辨忠奸,至少也要能屈能伸,绝不会是他这个熊样。
“真是不知好歹!”赵麟一脚踏到李晏起背上,又把长刀架了上去。
“住手!住手!”忽然间一阵凄惨的哭喊声传来,宫门里跑出来一个水蓝衣裙的华装女子,一头撞开赵麟,跪下地去抱住李晏起的胳膊。
“晏起,快跟六哥认错,六哥他一定不会怪你的!都是姓姚的那个老女人作的怪!你快说呀,晏起?”长宁长公主哭得眼睛肿了起来,怔怔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尸体,“公公怎么……公公他怎么会……晏起……晏起……”
李晏起呆愣愣地看着长宁长公主,只觉得喉头哽咽起来,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跪着往前爬了几步,长宁紧紧抓住季文泰的袍角,仰着小脸哭泣着哀求道:“六哥求求你,饶了他吧!真的不怪他,都是西太后逼的,不许禁卫军打开宫门!晏起他被关了起来,真的不怪他!六哥,宁儿求你了……求求你六哥……我爱他,我爱他……我不要他死……六哥……”
李晏起霍然抬头,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一袭水蓝衣衫的美貌女子哭得像个泪人一般,早已干涸的眼窝重又泛起了泪水,重重跌落眼眶。
“先把他带下去吧,关入大牢,听候发落。”季文泰下令。
李晏起被带走了,季文泰俯下身把长宁扶起来,抬起袖子给她擦了擦满脸的泪水,安慰道:“好了好了,宁儿不哭了,六哥不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