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沙关外血色斑驳,堆积的尸海还未清理,新的一场战斗又开始上演。
栦缮的兵马冲上雁沙关的时候,雁沙关满城的士兵们都差点崩溃了,原以为等到了生机,没想到又是空喜一场。然而还没等他们开始悲哀自己命途多舛,嫃颜的兵马却再一次围攻上去,拼死将那万千虎狼之军阻在关外,不放他们靠近一步。
坨坨国被夹在中间,前有栦缮,后有嫃颜,再没有生路了,坨坨国齐晖太子举白旗投降,然而前后两方都不肯接受他们的投降。齐晖太子刎颈自杀,死状惨烈,坨坨被两国夹击,屠戮殆尽。
欧天涵纵然满心不情愿,还是十分客气地派出了使者去嫃颜的阵营,表示愿与嫃颜平分纥丹与坨坨的土地。勒川帝冷森森地笑了,眼都不眨一下,弯刀一挥就把栦缮国使者斩于马下。
使者灭,两国开战。
雁沙关城楼上,刘光易皱着眉头,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他看着杨廷,有些迟疑地问道:“将军,属下怎么觉得那嫃颜不像是来攻城的,倒像是来支援我们的?他们刚刚才和纥丹、坨坨大战一场,已经损折了不少兵力,再对付栦缮国恐怕会有些力不从心,我们要不要出兵?”
目光紧紧盯着远处战场,良久,杨廷缓缓摇了摇头,道:“不出。”
过了很多年以后,伊兰莎曾问过他,如果那天不是她出现在战场上,他是不是永远不会出兵,就那样眼睁睁看着她的哥哥,勒川帝,死在战场上?即使勒川帝是为了维护他们雁沙关而死的?
杨廷不想骗她,于是点头称是。
伊兰莎听到他的回答,很伤心。
然而其实,杨廷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出口,若是说了,只怕伊兰莎会更伤心。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再让杨廷选择,他绝不会下令出兵,和嫃颜共同抗击栦缮国。如果勒川帝在那一战中死了,或许很多年以后,雁沙关就不会落入嫃颜的手中。
可惜的是,那时的杨廷并没有预见未来的能力,所以当伊兰莎的身影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他的脑子轰隆一声,蒙了。
是他疏忽大意了,伊兰莎可以十年不回嫃颜,却不代表她不是嫃颜的郡主,如今数万嫃颜大军在战场上厮杀,她怎会眼睁睁看着,束手不管?更何况那里还有她的哥哥。
远远地看着那一抹娇俏的身影骑在马上,带领着千余人冲进那一片混乱的战场,瞬间便被灰色的浪潮所淹没,杨廷脸色发白,有些坐不住了。握紧腰间长剑,杨廷下令,整束三军,即刻出城!
伊兰莎听说嫃颜的兵马攻上雁沙关,顿时就慌了神,还未及做什么,又接到消息说嫃颜的兵马不是来攻城的,反而在关外和坨坨、纥丹混战成一团。等得心焦了,伊兰莎担心雁沙关陷落,杨廷会出事,可是现在看来,有嫃颜的兵马守着,雁沙关是无恙了,只是她的哥哥恐怕就要危险了。
想起哥哥,伊兰莎对他的怨恨早已经不在了,她已不是原先那个单纯任性的小女孩,她已经长大了,懂了很多事,也能够明白当初哥哥的无奈。这么多年没见,说不想念,那是假的。很多次梦中落泪,想起父王,想起狠心的哥哥,忍不住就想跑回草原,可是她又生生忍住了。因为回到草原,那她便是嫃颜的郡主,只怕是此生再难见到杨廷了。
所以她选择留在这里,远远地想念着草原,想念她的哥哥,默默为他们祈福。
整整三日,混乱的战争不休,伊兰莎也几日没阖眼。听到坨坨撤兵的消息,以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谁知又遇上栦缮兵马,伊兰莎的心里慌乱至极,再也等不下去了,清点一千多人拿上武器,急急往雁沙关赶去。
飞扬的黄沙遮天盖日,千军万马混战在一起,雷鸣马啸,直撼得地动山摇。伊兰莎他们赶到的时候,双方激战正酣,鲜血横飞,鬼哭狼嚎,战况惨烈。
不同于嫃颜的兵马,栦缮国士兵的坐骑虽然算不上什么神勇的战马,但是兵革之利却不是轻易能敌的,栦缮国内多产金矿,国家富足,士兵们的武器装备自然都是最好的。嫃颜刚经过一场大战,兵器盔甲都残破不堪,栦缮却刚刚上阵,兵强马壮,正是士气旺盛的时候,两方交战在一起,自然是蒙国落了下风。
心下里着急万分,伊兰莎鞭梢一甩带领众人直冲进那一片灰色的汪洋,瞅准了栦缮的兵马厮斗起来。
眼前晃动着刀光剑影,厮杀声哀嚎声漫天交织,伊兰莎挥舞着鞭子奋力向前冲突,细长的鹿骨鞭坚韧无比,不小心挨上一鞭,轻则皮开肉绽,重则当场丧命。右手一扬将鞭子缠上栦缮骑兵的腰间,伊兰莎反手猛力一拉,顿时就把人摔下马去。紧跟着后面又有三五人冲上来阻拦,伊兰莎丝毫不乱沉着应战,鞭子缠上当前一匹马的前足,马儿陡然间一奔失去了平衡,嘭的一声重重的闷响摔落到地上,马背上的人也随之飞了出去。后面的骑兵急急扯起缰绳,却还是晚了一步,堪堪被地上的马绊倒,直摔得人仰马翻。
打马环顾,伊兰莎四处寻找她哥哥的身影,一边左右躲避着攻袭,一边身手利落地解决着纠缠不下的敌军。忽然间前方一声尖锐的哀嚎,一颗带血的头颅凌空飞了出去,失去头颅的身躯还坐在马上,脖口汩汩地淌着鲜血,浸了满身,左手扯着缰绳右手擎着钢刀竟然一直往前奔去。
那一个无头的躯体实在是太过恐怖了,交战的士兵一时间呆愣在那里,几乎忘了手上的动作。随着那一具无头的残尸轰然摔下马去,前方露出来一小片空地,一个人高高骑在马上,手上弯刀正一滴滴往下滴着血,他的左脸额头有一道伤痕,鲜血流下来,一身冰冷残酷的杀气,他就像地狱来的恶魔,让人不敢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