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老掌柜知道他想说什么,摆了摆手说道:“李大人不必担忧,上战场这样的事情,轮不到老夫来安排,也用不着李大人来操心。萧王府之事,老夫另有所指。”
李大学士一听不用上战场了,顿时又活过来,目光炯炯地看着颜老掌柜。
“萧王爷……此刻正在这京城之中。”颜老掌柜沉默了半晌,慢慢道。
李大学士脸上大惊失色,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他满脸不敢置信地问道:“颜、颜老……此话当真?”
颜老掌柜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萧王爷此次秘密进城,要去皇宫地牢营救那两个囚犯,此刻怕是已经得手了。”
李大学士此刻的心境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没想到萧王爷已经潜入了皇宫,但是他们却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这京城里里外外全是兵马,内城十万多大军把守,外城将近十万的叛军围困,两方都和萧王府不对路子,那萧倾城此时跑到这皇宫里,想找死吗?
“李晏起李公子手掌皇城禁卫军,护卫皇宫,若是在此时被太后娘娘发现走脱了犯人,只怕李公子难逃其咎。”颜老掌柜看了眼李大学士渐渐发白的脸色,慢慢说道,“西城门的把守早已被萧王府买通,他们救了人准备从那里出城,时间就定在今晚亥时。如果李公子早做好准备,埋下人手,或许晚上去了还来得及。只要能拿下萧王爷,李大人和李公子就是立下了天大的功劳,将来平王殿下登上龙位,两位大人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李大学士听得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他默默地思索了半晌,忍不住问道:“颜老,晏起手掌两万禁军,打着西太后的名号,要想拿下萧王爷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只是这拿下以后呢?是交给西太后?还是悄悄地杀了?”
“杀不得!万万杀不得!”颜老掌柜连忙摆手,一脸严肃道,“萧王爷若是死了,柔西的墨林军且不说,这整个大季国的商会可就瘫痪了,平王殿下再想收回这盐铁券,可就难了!等到李公子拿下了萧王爷,只要将他押回萧王府既可,加派人手严密把守起来,万万不能走漏了风声。坚持过这几天,等到平王殿下进了京,交给殿下处理既可!”
李大学士听得连连点头,心下里再不迷糊了,就像是点了十八盏灯笼一样透亮透亮的。翻身跪到地上,李大学士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感激涕零道:“多谢颜老救命之恩!您老的大恩大德,我们李家记下了!”
送走了李大学士,颜老掌柜垂目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旁边的桌子上还摆着那盆忘了带走的腊梅,花朵金灿灿的,开得正烂漫。
良久,颜老掌柜长长叹了口气,再抬起头来,却已是满脸的老泪纵横。
站起身来晃晃悠悠的,颜老掌柜慢慢走进内室,抬手把案桌上的花瓶转动了一下,一阵沉闷的响声过后,西墙边的书架挪了开来,露出一个石门。颜老掌柜走了进去,石门又慢慢地阖上了。
石门里面是一间不大的密室,地上摆了一个垫子,西边一个案桌,案桌上供着两个牌位。
慢慢走到桌边,颜老掌柜伸手握着左边的牌位,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字迹,“季氏皇贵妃应起筠之灵位”。
“贵妃娘娘,颜某能为你做的,已经全都做了。平王殿下雄才大略,智勇双全,他日定能成为一代明君,盖世英主,你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颜老掌柜微笑着说道,抬起袖子,他轻轻抱着那块灵牌,擦拭着掉落在上面的泪水,擦完了,又轻轻地摆回去,仔细端详了半晌,摆放端正。
转头看着另一块灵牌,那是以前的萧老王爷的牌位,颜老掌柜皱着眉头,眼眶子里更模糊了。
“萧王爷,颜某对不起你。我把萧侄儿给卖了,你恨我吧?”颜老掌柜颤抖着手抱着那块牌位,跌坐到地上,“恨就恨吧,等我到了阴间去找你,让你好好揍一顿,消消气。你想打鼻子就打鼻子,想打眼睛就打眼睛,我绝不还手。只要你别不搭理我了就好。王爷,下辈子不和你做兄弟了,兄弟我没脸做你的兄弟……我给你做牛做马,还你这一世对我的恩情。”
十一月初十三的夜里,京城的雪下的更大了。
怀仁当铺的小伙计关了店门,端着托盘去后堂给颜老掌柜送晚饭。屋子里暖融融的,门一推开,顿时就有冷风灌进来。小伙计连忙关上门,看到颜老掌柜正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两手揣着放在腹上,银白的发丝分毫不乱,面目安详。
夜里冷风凄迷凌乱,簌簌的雪花寂静地飞舞,暗冷的夜里陡然间传来一阵杯盘瓷碗摔碎的声音,还有一声惊恐的哀哭。
十一月初十三这天,是十分忙碌的一天。
李大学士从怀仁当铺出来以后,日头已经快要偏西了,眼瞅着天色一分分暗下来,李大学士焦急万分,连忙从街上拦了辆马车,就往广德门奔去。
李晏起正在当值,指挥着几队禁卫兵围着皇宫四处巡逻,身上穿着银盔铠甲腰挎玄铁宝刀,威风凛凛,英姿非凡。
远远的看到李大学士一脸急慌慌地跑过来,李晏起连忙上前扶住他,疑惑地问道:“父亲,您怎么来了?有事进宫吗,怎么没穿官服?”
“起儿。”李大学士抓着李晏起的袖子,喘了会儿粗气,低声道,“赶快跟我回家,出大事了!”
李晏起看他神色惶急的样子,不敢多待,连忙跟属下吩咐了几句,拦了马车和李大学士一同回驸马府。驸马府里依旧是冷清的很,只有李晏起这一个主人。自从平王季文泰的叛军开始往北边进攻以后,朝廷就把住在滈京的东太后接回皇宫,连带着长宁长公主也跟着住进皇宫里。
掌灯的小婢女看到主子回来了,正在忙碌着往火盆里添炭火,李大学士挥了挥袖子,把她赶出去,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