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眼力劲儿向来都是很准的,尤其是那些当妈的,从清格勒看明安的眼神里就能够看出,他是真心喜欢明安的。阿妈眼光很犀利,一早就看出来清格勒的身份不平常,他的衣着虽然不张扬,却也是上好的考究料子,不是一般的平常人家能穿得起的,再加上那一身自然天成的风华气度,定然是非富即贵。如今又听说了清格勒的家里竟然还是个军官,阿妈心下里更是满意了,能把女儿嫁给一个城里人,那可要比嫁给乌恩奇或是什么酋长的儿子好多了去了。
一顿饭吃下来,明安根本就插不上话,光听那三个人说的热闹了。好不容易等到吃完了饭,某个不自觉的人竟然还赖着不走,一直到下午茶都喝过了,才慢腾腾地起身告辞,说是该走了。
林老爹和阿妈一直将客人送出了门口,还十分热情地邀请他以后常来,又推着明安去送送人家,说什么天还亮堂着呢,不急着回来。
明安有些哭笑不得了,只好跟着去送送清格勒。
一路往村口慢腾腾地走着,明安问清格勒:“你今天是干吗来了?”
清格勒笑得高深莫测,半晌,笑盈盈地看着明安回道:“来看看你。”
明安感觉像是被调戏了一样不舒服,转过头去不再理他了。
清格勒手里牵着缰绳绕到了另一边,和明安并肩一块儿走着,旁边并肩跟着两匹马,一黑一红。
秋日的斜阳懒懒地照着,风轻轻地吹着,辽阔的草原上一片宁静。
“哎,你阿爹阿妈很喜欢我呢!”清格勒笑得眼睛弯弯的,看着明安。
明安斜了他一眼,懒得说话。
清格勒眉毛略微一扬,微微抿了抿唇角:“那你呢?”
“我怎么了?”
“你喜不喜欢?”清格勒笑得有些欠扁。
“谁喜欢你了!”明安皱皱眉有些恼怒,又有些窘迫。
清格勒闻言也不恼,松开缰绳转过身,挡到了明安前面,两眼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明安,你说我把你娶回去好不好?”
明安瞪大了眼睛,陡然间往后退了一步,心底里莫名的一阵阵发疼,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怎么,你不同意吗?”清格勒又走上前一步,脸上笑意不减,“你看你阿爹阿妈都同意了。”
“谁说他们同意了!”明安回过神来脸庞红了起来,连忙强声驳斥道。
清格勒看着明安一脸窘迫的样子,更觉得眼前的人儿显得秀美动人,忍不住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低头就要吻下去。
明安惊慌的连忙转开头,温润的唇角擦着她的脸颊过去了。
没有吻到佳人,清格勒心下里微微有些遗憾,不过这种事急不得,不能太唐突了。轻轻抬手捏了捏明安滑溜溜的脸庞,清格勒笑着看着明安,一直看到她那满脸恼怒的表情变成了尴尬,不自在地转开了目光。
夕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清格勒终于走了,骑着一匹黑亮的马,旁边跟着一匹枣红马,修长挺拔的身影高高坐在马上,长身玉立,雄姿英发。奔出去一块距离后又回过头来笑着招手,那明朗的笑容晃花了人的眼。
明安慢慢地往回走着,脑子里一片混乱,感觉有什么呼之欲出,冥思穆想了半晌,想的头都疼了,却什么都没想起来。
季国历天启五年的秋天是一个多事之秋。
自从季国与纥丹国爆发了巴萨克之战过后,季国失掉了祁州以西三十万顷土地,元气大伤;不过纥丹在这次战役中也没占到多大好处,不仅折损了半数以上兵力,并且在他们进犯季国西疆的同时,纥丹国本境也遭到了栦缮国的突袭。纥丹戎骑彼时还在季国西疆鏖战,回救不及,纥丹都城云阳城发急报奔向东边求援,孰料坨坨国翻脸毁掉了十多年来与纥丹和平相处的协定,伙同漠北草原上的吐浑部落结兵围攻纥丹云阳城,一南一北与栦缮国拼死争夺,几有将纥丹三国瓜分之势。
纥丹国穆迟可汗在巴萨克之战中被杀,死因不明,传言最多的版本是被季国征北大将军玄亲王一剑穿心而死;然而英勇如玄亲王其人,亦在此战役中身亡,大季国痛失一员良将英才,满朝哀戚,举国悲痛,为其举法事七七四十九日过后,葬入皇陵;然后世亦有传言说玄亲王其实未死,皇陵内玄王墓室中不过区区衣冠冢,蒙晦世人。
玄亲王究竟死没死谁也不知道,但有一点很清楚的是,在西北护卫军退守巴萨克城下求援的时候,城中驻有三万兵马却踞城不出,致使西北护卫军全数覆灭于纥丹戎骑十万铁蹄之下。于是乎,巴萨克城的主子。柔西萧氏,顿时就变成了季国全民的仇敌。
季国朝廷当即发布檄文昭告天下,收回巴萨克城的控制权,同时宣布了天启皇帝陛下的仁慈诏书,免掉萧氏一族死罪,仅削其袭位贬为庶民,以追慰萧氏一族往日的功绩。原本这一举措足以使皇族的威望更上一层,无奈彼时大季国境内战乱四起,黎民流离失所,朝不保夕,光顾着四处逃命去了,哪里还有闲心去膜拜称颂皇帝陛下的仁德英明?西疆流民叛乱造反,东北塍州关外的黑水野蛮人卷土重来,东南沿海一带海寇猖獗,欺世横行,中土漓水一带已经有半数落入平王季文泰的掌握之中,举国遍地燃起了战火,紧张的局势一触即发。
当巴萨克之战轰动了全国,朝廷割让西北三十万顷疆土拱手让给纥丹,玄亲王的死讯传到了柳州,平王殿下暴怒了,挥兵十万攻上中州,举大旗誓斩萧氏以泄其心头之恨,以慰玄亲王在天之灵。然而熟料到萧氏墨林军一反其铁血勇猛的军容风范,只守不攻,节节败退,一路退出中州退出中原退回到雪线以上,一直退回了柔西去。
这就让人费解了。
柔西萧氏既然放任季氏西北护卫军被屠戮而不救,其心昭然若揭,然而为何又在平王的打压之下毫不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