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贵妃状似不在意道:“是呀,一个人在外面待惯了,宫里规矩多,总还是外面随意自在些。既然叶小姐不愿留在宫里,陛下不如就遂了叶小姐的意思吧。”
姚德妃闻言冷哼了一声:“贵妃娘娘这话倒是轻松,宫外面自然是随意自在,可是让这么个小姑娘出去了到哪里去谋生?恐怕这不是替别人着想,而是某些人不想见到人家吧。”
众人闻言也是心下里一阵冷笑,暗暗鄙视应贵妃。都知道她看清和国师不顺眼,没想到现在人死了,连一个小徒弟也不放过,这女人也真够狠心的,没准儿国师大人就是她杀的,这会儿子正在斩草除根呢。
季文泰闻言眉峰紧蹙,墨色的眸子冷冷看着众人,面色阴沉。
云馨皇后微皱眉头:“不行,不能放叶小姐出宫,这天大地大的,一个小姑娘家能走到哪里去?万一有个什么差池,我们怎对得起国师大人。”
长宁公主也是紧紧拉着叶殊一阵摇头,不让她出宫。
季文熙心下里也是一阵着急,叶儿怎么会想出宫呢,她要是真走了,他上哪儿去找她去。
应贵妃闻言也不恼怒,淡淡一笑:“德妃妹妹多虑了,我只是替妹妹分忧,要照顾人家就要多担一份责任,怕妹妹累着了。”
“照这么说妹妹还真该谢谢姐姐了,不过不知姐姐是真为我操心呢,还是为了人家操心,怕我这个做妹妹的照顾不好人家呢。”姚德妃眯着杏眼看着应贵妃,哂笑道。
看来这出宫是出不去了,叶殊眉头紧蹙,听姚德妃句句逼人,怕应贵妃应付不来,露出什么马脚,叶殊心下一横,看看她到底能耍出什么花招。
“德妃娘娘身份高贵,叶殊高攀不起,断断做不了娘娘的义女,就让叶殊做娘娘的奴婢吧。”
“瞧你这孩子。”云馨皇后嗔怪道,“娘娘怎么会让你做奴婢呢。”
姚德妃也连忙换上一副悲戚的神态,上前一步拉着叶殊:“什么奴婢不奴婢的,本宫心疼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把你当成奴婢呢,这苦命的孩子。”
说着就要掉下泪来,叶殊看着一阵阵浑身发麻,又不好表现出来,淡淡道:“多谢娘娘好意,只是叶殊身份低微,实在是高攀不起,还请娘娘收叶殊做奴婢,要不就放叶殊出宫吧。”
云馨皇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看着元武帝:“你看这孩子,真是让人没办法,既然这样,那就先让她跟着过去吧,反正德妃妹妹是不会亏待她的。”
元武帝沉吟了一会,最终点了点头。
姚德妃微笑着福了一礼:“谢陛下恩典。”
叶殊无奈,只能跟着行礼,姚德妃拉着叶殊把她领到自己席位旁边一起坐了下来。
季文卓也在,看到叶殊微微一笑,看上去很是一个纯良。叶殊不由得头一大,倒把这茬给忘了,以后和这个混世魔王天天待在一块儿,还有好日子过吗?
不过若不是季文卓那日里告诉她师父有危险,她也不可能赶出宫见到师父最后一面了。回想起那日里发生的事,一阵阵锥心的疼痛袭来,叶殊努力地压抑着,不去想,不去想。
叶殊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季文卓怎么会知道师父有危险,肯定是看到了什么或是听到了什么,可是叶殊没问,因为他没说,那自然是他不想说,叶殊也不再问。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那人是姚德妃,不然的话季文卓怎么会不想说?不过也不排除是其他人,那原因就不得而知了。不管怎样,师父已经死了,叶殊想过为师父报仇,把那些坏人全杀光,可是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没有法制,没有民主,有的只是君权神授,皇威浩荡,她一个区区女子能做什么?没有盖世的武功,没有滔天的权势,她又能做什么?叶殊不是个鲁莽的人,她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什么时候不能做什么。她总是能冷静睿智地分析出最佳选择,就像操盘一样,把一切都掌握在手里,然后静静看着预料的事慢慢发生。
叶殊默默低着头,手上把玩着一只翡翠小盅,嘴角淡淡勾起一丝笑意,或许,她可以做点别的什么。
宴席上重又恢复了其乐融融,众人品着佳肴美酒,一边絮叨着平日里琐碎的小事,虽无富贵奢华的场面布置,亦无热闹精彩的歌舞表演,却别有一番佳节的温馨浪漫。
宴席结束后已是月上中天了,季文熙送叶殊回上曦宫,明日里再搬到络锦殿去。
夜晚月色明亮,金黄的一轮挂在缀满星子的深蓝天幕上,边上还浅浅地泛着红晕,像酒后少女脸上丝丝的酡红,醉人心脾。
路旁是清香的月桂,细小的花头零零星星繁繁密密地点缀在枝间,淡雅的香气在轻轻的夜风里四处飘散,馨香满园。
叶殊默默地往前走着,季文熙跟在旁边,两人脚步一致,轻缓的步子走在白石的小路上,不时踩上干枯的落叶,沙沙地响。
“叶儿。”一声轻唤。
叶殊脚步一滞,一只胳膊揽了过来,抱她在怀里。
“叶儿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一滴泪水滑落在肩头,打湿了季文熙墨色的衣袍,越发显得浓黑起来。
怀抱里还是那股熟悉的木樨花的气息,叶殊沉沉地闭上眼睛,默默无语。
季文熙轻抚着叶殊瘦削的脸庞,细长的指尖拭掉脸旁的泪水,叶殊抬起头来,看到季文熙墨色的眸子黑沉明净,满眼的愧疚怜惜。
两个月未见了,季文熙也黑瘦了很多,脸旁胡子拉碴的,看上去微微的憔悴。叶殊的目光陡然间一颤,看到季文熙脖颈间一道狰狞的疤痕,伸延向下,也不知到哪里,清冷的月光下看上去异常的触目惊心。
叶殊轻轻伸手抚摸着那道疤痕,纤细的蛾眉紧蹙着,眼泪又扑簌簌地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