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珠不在了,师父不在了,还有什么值得留恋?
眼前闪过季文熙的脸,墨色的眸子深沉明亮,又似乎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可是他在哪儿呢?他不在,他总是不在。
泪水默默地流淌,叶殊安慰自己,哭吧,使劲哭吧,过了明天,再也不哭了。
外面脚步声又响了起来,在门外停驻了一会儿,良久,又渐渐走远了。
叶殊知道那是萧倾城,他身上有种特别的淡淡的梨花香,叶殊第一次见他时就闻到过,清新淡雅,又带着丝丝的疏离。
这里应该是萧王府吧,因为没有闻到皇宫里的那种熏香,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雨,空气湿漉漉的很清新。
默默地闭着眼睛,往日的一幕幕在眼前晃动,像看长长的电视剧一般,微小琐碎到一个微笑的姿势,一个抬手的动作。叶殊沉浸在回忆里,在回忆里汲取温暖,麻醉自己一切都还在,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是总有一个画面不断不断地涌现,冰冷锋利的长箭直刺进师父的心窝,师父喷出了大口的鲜血,师父倒下了,师父……
眼前渐渐模糊成一片血色,红红的,全是血。
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滑过耳侧,滑过腮边,渐渐干涸,最终凝固成一道浅浅的泪痕。
叶殊慢慢睁开眼睛,那一双清冷沉寂的眸子,再没有一丝天真的影子。
翌日清晨,连绵的大雨停了,东边天际隐隐露出一抹金黄的光亮。
萧倾城轻轻推开门,一愣,看到叶殊正端坐在榻边,见到他来了,淡淡一笑,只是那清冷的笑容却再没有往日的神采。
“多谢王爷照顾,叶殊不胜感激。”叶殊站起身来福了一礼。
萧倾城微微蹙眉,淡淡道:“叶殊小姐不必客气。”
“已经打扰多日了,感谢王爷大恩,叶殊要回宫里了。”
“你要走?可是国师……”萧倾城话说了一半,又停住了。
叶殊默默垂下眼帘:“不管怎样,那里是师父的家,也是叶殊的家。”
萧倾城沉默无语,想要出言挽留,可是又不知道自己该站在什么立场,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
“多谢王爷,叶殊告辞了。”叶殊拱手行了一礼,就要往外走。
昏昏沉沉睡了三天,身体很虚弱,叶殊迈步晃了几晃,险些摔倒在地上。
萧倾城一手扶住她,不由分说将她牵到桌边坐下,转身吩咐候在外面的小婢女去准备些饭菜过来。
“要走也先吃点东西再走吧,一会儿送你回去。”萧倾城淡淡道。
叶殊面色微有一丝尴尬,默默地坐着沉默不语。
没一会儿小婢女就端着托盘回来了,一碗热乎乎的腊肉莲子粳米粥,还微微地冒着热气。
萧倾城把粥端起来放在桌上,拿勺子轻轻搅了搅:“不烫,吃吧。”
叶殊默默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放进嘴里,香香的味道,只是叶殊却没什么食欲。
看萧倾城的意思,不吃完是别想走了,叶殊埋头默默地吃起来,暖融融的热气呵在脸上,眼睛痒痒的,叶殊使劲眨了眨眼,托起碗来吃了个干净。
萧倾城看着淡淡笑了起来,吩咐了车马送叶殊回宫。
上曦宫依然是那扇朱红的大门,推开门走进去,院子里满是落叶,一个人都没有了。叶殊默默地站着,缓缓看着四周,到处都是往日里留下的影子。
正中的大殿上还摆着棋盘,很多很多个夜晚,她和师父对坐着下棋,银珠在一旁给她鼓劲,一边发出银铃一般欢快的笑声;左厢是师父的书房,桌上摆着一本上经,才翻了一半,砚台里还积着残墨,笔洗里是淡淡的墨水,还未换过;右边是师父的寝房,帘幕挂起来,榻上很整洁,床头上还贴着叶殊作的那首诗。
叶殊默默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低着头,看不到她的表情。
渐到中秋了,宫里的佳节气氛却不是很浓厚,因为国师刚刚大丧,实在是喜庆不起来。
朝堂上近日里一直在讨论关于清和国师的葬礼问题,墓地一直还没定下来,到底是葬入皇陵,还是葬在苍落山上,众人议论纷纷,一直未有定论。若是葬入皇陵,未免不太合适,自古以来只有皇家子嗣才能拥有这份尊贵。但是有人称赞国师大人为国为民,于社稷有无可衡量的功劳,葬入皇陵是对国师大人的一种褒奖,以此激励后人。但是也有人持反对意见,国师大人虽劳苦功高,但毕竟还是苍山派的人,众人都知道苍山派就是国师大人的所有,虽然苍山派背叛了他,但是凭着他对苍山派的感情,国师大人理应葬在苍落山上。
苍山派数次叫嚣着讨要国师的遗体,都被元武帝轰了出去,苍山派暗杀了国师,如今又来讨要遗体,简直是荒唐透顶。
慕容冼默默皱着眉头,良久,迈前一步道:“陛下,微臣以为此事还有很多疑点。”
“讲。”元武帝高坐在上首,脸色不好,看上去很疲惫。
“国师大人遭到刺杀,恐怕未必就是苍山派动的手,微臣以为另有其人。”慕容冼沉声道。
“哦?那爱卿以为是谁?”元武帝心下一声冷笑,他早就知道清崖掌门对朝廷不满,对他这个皇帝很不满。当日里他让清和回去调查杨廷遭暗杀一事,有探子回报道国师和清崖掌门起了激烈的争执,国师在回来的路上就遭到了暗杀,怎么会这么巧?
不过清崖一个人是没那么大的胆子做这件事的,元武帝也不糊涂,看来是他平日里太仁慈了点,让那些个跳骚以为老虎不发威,就可以任他们嚣张胡闹了。
“具体是谁微臣不知,但是此事疑点重重,更牵扯到。”慕容冼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关于金印的事,还牵扯到两位后妃,那就是皇帝的家务事了,他们做大臣的也不好多言。
元武帝脸色阴沉,淡淡道:“直言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