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事情圆满解决,孙飞扬几步来到柜台前,对着贺掌柜摊开手心,道:“娘,银子呢。”
贺掌柜低头打着算盘,爱理不理道:“银子?什么银子?”
孙飞扬愕然道:“刚才我阻止一场血光之灾,娘答应给我的银子啊!”
“噢。”贺掌柜似终于想了起来,从台下抓出一把铜钱,撒在了柜台上,不多不少正好十枚,道:“喏,拿去。”
看着十枚圆形方孔的铜钱孙飞扬当真哭笑不得,道:“十文钱?说好的十两呢?”
贺掌柜一手遮口故作吃惊,道:“哎呀,我还以为你要的是十文钱呢。劝一次架要十两?儿子我可是你的亲娘啊。下次记得一定将话讲清楚,不然别人难免有所误会!还有,这件事并不像你想象那么简单。”她言止于此,却忽然撒娇似得抓住儿子的手道:“你说儿子挣了钱是不是该孝敬老娘呢?我现在特想吃糖葫芦呢。”
孙飞扬自然明白自己又一次被算计,强颜笑道:“是,当然要孝敬娘了,我这就给娘买糖葫芦去。”说完,便怒气冲冲的出了酒馆。
贺掌柜瞧着夺门而去的儿子,“噗”的笑了出来,道:“刚断奶就想讹你娘,再吃几年米饭吧。”
刚出了酒馆门,孙飞扬的神情一下变得严肃起来,他知道刚刚母亲的话另有深意,又急着打发他出来一定有不寻常的事发生,但到底会是什么呢?
细细回忆刚刚酒馆中发生的一切,孙飞扬面色一变。心想:刚刚那老先生不用火石却如何点的烟斗?而且那一句“你又没有伤了我何须致歉?倘若真的伤了,致歉又有何用?”实在像极了一个人说话的口吻,如果那老先生真是那个人,那么黄子达和他的两个同伴就危险了。
这时,有酒馆伙计倒馊水回来,孙飞扬急迎上去问道:“王大,刚刚出来的几位客人都往哪个方向去了?”
王大是在枯瘦老者之后出去倒馊水的,所以不管是枯瘦老者去向,还是黄子达及两个同伴的去向都瞧见了,当即道:“少掌柜,刚出来的那四位客官都往那个方向去了。”他回头指向西方一条深远漆黑的官道。
待回过头的时候,孙飞扬似从不曾来过,也不曾问过他任何的问题,王大心中一寒,自语道:“这掌柜和少掌柜两人怎么都是神出鬼没的?莫非他们是鬼?”但想到他们母子对自己几个伙计的种种照顾,轻松摇了摇头返回了酒馆。
孙飞扬踏夜飞驰,落地无声,身法轻盈的如同一只猫。忽然,他整个如同标枪立定在一处黑瓦房顶上,一对星目紧紧盯着前方缓步而来一个枯瘦人影,那人手中拿着一支烟斗,正是刚刚在居安酒馆吃酒的枯瘦老者。
他自顾自的走着路,似乎并没有发现有人正盯着自己,却忽然道:“难得,难得,真是难得,一个十几岁的娃娃,武功修为却能达到这般地步,实属老头生平仅见。”
孙飞扬并无骄狂之色,的确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说【拜将】本该是遥不可及的梦想,最早也该是二、三十岁才能到达修为,但事在人为,这世间本就没有绝对定律。
在别的孩子依偎在母亲怀里撒娇的时候,他却一天要站四个时辰的马步,看四个时辰的书卷!文武奇才之名的背后,是十年一日的闻鸡起舞,是无数夜晚的挑灯夜读,没有人逼他这么做,但他必须这么做,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资格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孙飞扬顺着枯瘦老者走来得方向看去,只见在他身后十余丈外躺着三具尸体,从打扮轮廓看是黄子达和他的两个同伴无疑,但诡异的是,这三具尸体此刻都不停地冒着袅袅青烟,隐隐还有星火升起,仿佛之前遭受了烈火焚身,见这一着,孙飞扬已有九成把握这枯瘦老者的身份。
枯瘦老者见孙飞扬目不转睛看着自己身后三具焦尸,直言道:“那三人自然是老头杀的,那娃娃呢?来这里干什么?”
孙飞扬道:“救人。”
枯瘦老者道:“可惜你要救的人已被老头杀了,要替他们讨个公道?”
孙飞扬道:“我只是来救人,既然要救的人已没有救的必要了,那么我也要回家了!”
闻言,枯瘦老者朗声大笑道:“你这娃娃倒是有趣的很。”忽然,他的笑声讶然而止,冷道:“还是你已知道我是谁,不敢出手?”
孙飞扬道:“恩不报,仇倍还;火炎掌,焚苍穹;武林有几人不识‘火侯’仇倍还老前辈?”
“呼!”的一声,那三具焦黑尸体上爆发出了熊熊烈火,片刻间连尸骨都烧成了灰烬。
见对方没有否认,孙飞扬又道:“只是,早年听闻老前辈多年前就归隐山林不问俗事,为何今日重出武林制造杀戮?”
枯瘦老者呵呵一笑,道:“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老头的恶名还有余臭,连你这十几岁娃娃都知晓,却不知娃娃你姓甚名谁师承何门?”
孙飞扬道:“晚辈孙飞扬,一身粗浅武功乃是家母传授。”
闻言,仇倍还神色一凛,冷道:“你说你姓什么?孙?”
孙飞扬见他情绪骤起波澜,暗暗堤防,谨言道:“正是,老前辈有何指教?”
仇倍还久久不语,只是静静打量着孙飞扬,一双死鱼眼竟发出丝丝精光,似有惊人的发现,不过这些情绪稍纵即逝,之后他再次恢复之前放荡不羁的语气,道:“孙家娃娃,刚刚在酒馆中你出手帮了我,老头可以答应你一个请求!”
孙飞扬暗想:昔年听闻仇倍还一向有恩不报,怎么今天一改常态?莫非其中有诈?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况且仇倍还当年在武林上口碑欠佳,何必跟他扯上关系?当即道:“一则,晚辈吃的饱,穿的暖,活的逍遥并无他求,再则,刚刚老前辈在我家中吃酒,我如何让人对我的客人无礼?”
仇倍还不悦道:“哼,娃娃是在怕我害你不成?不错,我仇倍还从不报恩,但今日我却是想报。世人施小恩于人是便想着对方偿以厚报,不然就视对方是忘恩负义之徒,这等急功近利的小人行径,是老头生平大恨,所以我偏逆势而为有恩偏不报,有仇却要加倍偿还。”
孙飞扬看着那三处焦黑的地面,心想:人家只是用刀比划了你,出手教训已是加倍,怎么还要出手伤人性命?非但如此还连同杀了两个无辜之人,这还的何止欠万倍?可耐,这件事已不是自己能管得了的。这仇倍还在自己没有出生前武功修为已达【列侯】,想来今日更是登峰造极,且不说自己,就算放眼整个大晋王朝能与他一战的人一只手数得过来。
孙飞扬抱拳道:“我与老前辈既未施恩亦未结仇,咱们就此别过,以后如有闲暇,请再来居安酒店吃酒,晚辈定尽地主之谊,告辞。”说完,孙飞扬纵身一跃瞬时消失在夜幕中,身法快如鬼魅。
一点火苗从赤红的掌心燃起,钻入已经填好烟草的烟斗,深吸一口,仇倍还呢喃道:“还当武道后辈人才凋零,没想到在这太原碰到这种小怪物,却不知是大晋之幸还是之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