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云月山庄!”菱姐姐咚的一声坐下,一脸阴郁。我滑出一个淡笑,真是孩子脾气,眼眸流转之际,发现这船上除了我们三人再无其他乘客。
“船家?不用等其他客人吗?”我奇怪的问道。因为海上风吹日晒的缘故,船家戴了个大大的斗笠,整个脸都被挡住,甚是滑稽。
只听他闷声答道:“生意清淡,有客便开船。”
我点点头,又指着船上大号的船舱,笑笑:“不过,浪费了这么大的舱。”
“这本是别人的船,我的船上次出海被浪打坏了。”船家应道。
交谈间,我们已划出很远,码头变成了小小的一块儿。
好快的速度,我心间一沉。
“那不是云哥哥吗!”我倏忽起身,指着码头,对船家柔声道:“船家大哥,我家里人在码头似乎有什么急事,劳烦大哥回去一下,我跟他说说话!”
“云哥哥?”瑰菱一脸茫然的看着码头:“哪里……唔……”
我用力捏捏她的手,使了个眼色,转头又换上一个笑:“谢谢船家大哥了。”
哪里有这样的船家!阴天戴斗笠,不等客就开船,小买卖的路线却装了大船舱,这些都能被他搪塞。可是由于掌船很容易弄湿腿脚,船家都是短裤、草鞋打扮,而这人却穿了双黑布鞋,肯定不是什么善茬儿,说不定要把我们带到什么人烟稀少的地方图财害命。还好发现的早,先骗他回去再说。
船家不语,猛力几划,轻舟如梭,瞬间码头就看不清了。
这样的速度……他会武功!
“哈哈哈哈……”斗笠下爆发出阴冷的笑声:“太晚了!今日叫你们有来无回!”
斗笠应声飞出,显出一张鬼面。那样狰狞的笑脸我一生难忘,左肩的伤疤燃烧了起来,是京郊的鬼面刺客!
“码头早被你们的人占了吧,”我声音冷冷的,掩去一分紧张:“你掩饰的很好,船家、商人、行人都齐了。只是,静!对码头来说,太静了。只可惜我才发觉。”
鬼面人轻笑一声,转向苑大叔,声音冷硬,“没错,我们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这次不会让你跑掉的……隐——夜——大——人!”
“隐你个头!赶紧给我滚回去!”秦大叔猛推一掌,船冲向码头。
“今日务必请护法大人回去!得罪了!”鬼面话音刚落,只听得舱内一声哄响,整个船舱嘭的炸开,数名鬼面人从中跃出将我们三人团团围住。
“上!”船家打扮的鬼面人一声令下,把把利剑向我们刺来。秦大叔将我护在后面,同他们打斗起来,只见道道寒光在他利落的手刀下瞬间断成无数节,细细看来,竟是自他十个指肚弹出无数细小的金针,针针插入大穴,个个黑色身影相继瘫倒。大叔轻盈的身影在我和菱姐姐周围如幻影般闪着,鬼面人难以靠近我俩半寸。
第一次发现秦大叔以医术对敌,一时呆住,菱姐姐则在我身边用花拳秀腿应付着漏网之鱼。可是这鬼面人不仅没见减少,反而越打越多。我越过眼前黑压压的一片,只见江上数不清的鬼面人正乘竹筏靠拢来。
“这帮该死的臭虫!”菱姐姐将一个鬼面人踹入江里,狠狠骂道:“真是的,这种打法,要打到过年啊?爹爹,我们用轻功离开这!”
苑大叔双手一划,飞出一大片鬼面,低头沉吟道:“事已至此,今天这里所有的鬼面……都——得——死!”
我微微一怔,只见大叔脸上闪过一个悲悯的表情,双掌一举,大喝一声升起一圈水墙。两掌交替击出,股股水流随着他的内力四处散去,雪白的水花竟变成了紫黑色,水滴溅上之处迅速溃烂,转眼之间无数鬼面全成了江上的浮尸。
我和菱姐姐都被这突然的转变吓住,半饷,我才转头看向苑大叔。苑大叔静静凝望着自己紫黑的手掌,那是毒,融入血脉的毒,随着内力转嫁外物媒介,作为杀人的兵器。但是,不止如此,这毒深深的种在他的心里,每当转动回忆的转轮,便会发作。
苑大叔在我们的注视下,缓缓抬头,一个苦笑释放了所有复杂。我没有说话,静静等待着,隐瞒了八年的过去,今天,他会解释。
掌风一挥,轻舟缓缓驶向江心小筑,苑大叔凝望着辽阔的江面缓缓开口:“其实,我的本名叫做隐夜……”
江心小筑坐落在云月山庄西北数十里的小岛上,有半个时辰的水程。岛上遍植花草,春意盎然,恍如仙境,是云月山庄的天然药庐。然而越是宁静的外表下,暗潮便越汹涌。
只身坐在观澜亭,抿一口桃花酿,听江潮起落。映入眼帘的是这样一幅静画:回廊尽头,莲池中的九品莲开得正旺,血一般的嫣红从莲座漫上瓣尖,越发浅淡,共分九层。碧叶田田,随风舞成波浪。隐隐漫着青烟袅袅,一抹清淡的墨影凭栏而立,手执烟袋,怔怔看着莲池出神。
九品莲剧毒,血色越浓品级越低,莲瓣根部为一品,封喉之毒。如今,苑大叔的心里也长出一支血红的九品莲了吧。
那天在江上的谈话犹在脑海,苑大叔便是江湖暗杀组织唐门的五大护法之一,济生寮护法隐夜。
唐门是江湖上最大的黑色门派,只要出得起钱,跟踪、查探、暗杀……无所不为。说它无道,却极有组织性。共分五部,杀寮,明寮,阴寮,法护寮和济生寮。唐门规矩:一是等价交换,二是不问出处,三是有诺必达。正是因为这样冷硬的规矩,唐门虽说亦正亦邪,但也不致受人病垢。
但是自从唐门门主仙逝,唐门无主,五部争斗,最后杀寮匿心执掌大权,唐门便成了一人的唐门,匿心的话便是规矩。隐夜早已厌倦了冷酷残杀的日子,便决然离开,发誓再不杀人,从此隐居,不问世事。
然而,有些事情终究是躲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