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阻止你,我陪你进去。”澋然淡淡看着我,说的很是理所当然。
“澋然又不会医术,进去干什么,我是进去照顾病人的,一个人还方便些。”
“我进去照顾你。”
“我是大夫,不用澋然照顾。”
“白凤也是大夫。”
抿抿唇,我倔强道:“澋然,让我一个人进去。如果染疾,你便进来,我绝不拦你。如果没事,你就在外面等我。这是我最后的让步了。”
澋然看了我一会儿,终是叹口气,点头默认。
疫区的情况还算乐观,白凤虽然病倒了,医队却被安排得有条不紊,救治工作还在稳步进行中。第一日,我简单交代了救治的方案,便来到白凤的住处。
白凤病的不轻,基本上已经没有神智。喂药,照料一番,夜幕拢上,夜色中忽而飘荡起空灵的箫声,那熟悉的旋律正是《凤求凰》。
不似何**的凄婉,这萧音带着思慕,却不沉沦。悠扬的韵律,似将暗黑的天幕扯开一道晶亮的口子,璀璨的星光散进来,折射出无限的希望。
好似爱在左,同情在右,环绕在生命的两旁。随时撒种,随时开花,将这悠悠长路点缀得香花迷漫,让那穿枝拂叶的行人,踏着荆棘不觉得痛苦,有泪可落,也不是悲凉……
心中生出一丝温软,凝望苍穹,久久散不去唇角的笑意。
入疫区第二日,空中飘扬的萧音长久不散,病人颓然的脸上渐渐有了希冀之色。然而,这个时候,疫情却发生了恶化,瘟疫变异,从前的药剂完全失效。我召集为数不多的大夫,研制新药,彻夜难眠。
第三日,疫区焚烧两日中死亡的病人,浓黑恶臭的烟雾冲上云霄,掩盖了青空柔美的色泽。新药研制依然没有进展,而白凤仍处于昏迷中,一切似乎陷入了焦灼。幸好,箫声依旧。
第四日,一个大夫病倒了。但是,新药的研制有了可喜的头绪,我与其余大夫实验到深夜,伴着箫声入眠。
第五日,几番挣扎,我终是没能从床上起来。
浑浑噩噩,不知道又过了几天。身边似乎总有人交谈,却听不清说了什么。不断有人给我灌着药,照料着,凤求凰的旋律也是一直不停,裹挟着浓重的药味儿,在我混乱的思绪里萦绕不散。
不知喝了多少药汁,身上的热度稍稍散了,神智也恢复了些,张张嘴,勉强可以发出嘶哑的声音,却是睁不开眼睛。隐约感觉一只凉手轻轻抚摸我的脸颊,我不禁喃喃:“是谁……”
“我。”
沉稳的声音注入我身体里,似有力量一般。我心中却是泛起一丝无奈:“澋然,我还真是不中用。”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指尖轻轻摩挲着我的脸颊,感觉有些粗糙。忽而听到房门有动静,我问道:“房间里还有别人吗?”
良久,澋然才答道:“是风……莳儿累了,睡吧。”
在澋然的照料下,我的身体日渐恢复着,某日清晨,第一次完全清醒过来。发觉身上的热度完全退去,想是病情基本控制住了,感觉身上有些沉重,垂眸间,只见澋然做在床边,头枕在我小腹上,墨色长发散了一床,左手还紧紧抓着我的手。
心头一恼,这家伙,是笨蛋吗?靠这么近,不知道疫病是会传染的吗!
皱眉给自己把脉,发现病情完全消退了,才安心的舒了一口气。
轻轻地,抬手梳理着他丝缎般的长发,露出俊美的脸颊那一刻,心里又是一阵抽痛。
如玉的面庞有些苍白,嘴唇没了往日的润泽,反是唇畔干裂,破起皮处还留着干涸的血迹。转手轻轻触碰他的手指,果然指尖摸出新茧来……
数日不断的萧音,这便是代价吗?
心压抑得生疼,我指尖轻轻滑到他的眉心,一下一下抹平着那道深深的川字,酸涩的情绪汹涌在胸,冲上鼻腔。
“嗯……”澋然的睫毛颤了一下,微微张开眼,看到我醒了,先是愣怔,继而笑了,与我十指相扣的手紧了紧,拉到唇角印上一个吻,持续了好久。
我亦是噙着一个笑,说不出话来,生怕一开口,泪便流下来。不能哭,不能脆弱,不能惹他担心。这个时候,我只要让他知道,我没事,便好。
等他起身,我也不动,只是手上亦是紧了紧,笑着淡言道:“我已经没事了,这几日,辛苦澋然了。”
澋然不语,只是看着我暖笑,似乎怎么也看不够一般。
“嗯,外面……还好吗?”终究还是不放心,我淡淡道。
“放心,新药已经研制出来,你生病当晚,疫情便控制住了,如今,一切都在好转。”
点点头:“那白凤呢?”
“他……”澋然轻轻沉吟着,欲言又止,终是说道:“他没事。”
“太好了……”我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澋然:“那个……突然觉得好饿,澋然帮我弄点东西吃吧……”
澋然闻言,笑得很愉悦:“等我一下。”说着,起身出门。
凝视他离去的身影,我脸上的笑意冷下来,披上衣服起身,缓缓出了门。
疫区,果然如澋然所说,开始好转起来,我一路走到白凤的房间,推门而入,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皱眉转身而出,恰好碰上一个随行的大夫,我急忙拉住他:“白凤大人在哪?”
“这……”
“到底怎么回事?”
那位大夫面露难色,最终拗不过我的执着,眸光悲凉低语道:“白凤大人他……仙去了……”
什么?!
我只觉一阵懵然,险些晕过去,双手死死抓住那大夫的衣袖:“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因为病情恶化……白凤大人三日之前便离开了……如今,尸首都烧了……”
双眼失去了焦点,我愣怔地维持着抓住衣袖的姿势,一声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白凤——死了……
“莳儿!”身后传来一声低呼,我却无暇回应,脑海中反复咀嚼着大夫的话语,自从相识以来,与白凤之间点点滴滴的记忆一时全部涌上心头,让我无法呼吸。感觉那个呼唤的声音越发急躁起来,直到一双手臂紧紧把我抱住,温暖的触感包裹住我,我依然浑身僵硬着。脑海里反复出现着那个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