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光。
亮堂的白色墙壁,刺鼻的消毒水的气味。
医院。
身边站着两个身形迥异的年轻人,一个似一头沉闷的巨熊,一个似矫健的斑豹。
这两人望着我笑了,我也笑了。
周爻和向日魁。
这场景很熟悉,我下意识摸了摸胸口,不疼。
有些失望,我很想让胸口感到疼痛,希望是因为枪伤而进的医院,希望记忆中的一切只是做的一个梦。
我没有死掉,又活过来了。我坐起身子,向日魁伸过手来给我背后垫起枕头,我先环视了一圈,不是北京的医院,整个房间只有周爻和向日魁在。
唐清鲤不在这里。
收回目光,发现周爻正注视着我,我笑了笑,没有说话,三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坐着。
“四正,你已经昏迷了一个月了。”沉静许久,向日魁开口说道。
一个月了么?脱离那个僰人葬有这么久了,唐清鲤应该回家去了罢。
“小四儿,那丫头是个好姑娘。”周爻没有嬉笑,没有表情,很是认真的说道。
“嗯,她是个好姑娘。”我也肯定的重复道。
“你就不问问她在哪?”
她在哪,我并不会在意,但从周爻的话来说,她是安全脱困的,她没有出事,我就放心了。
周爻似乎对我这样的态度有些不满,扭过头朝着向日魁说道,“魁子,你跟他讲。”
向日魁顿了顿,组织了下语言,对我讲道,“是唐清鲤救了你出来。”
唐清鲤?我和她都被困在了那间独立的墓室,难道她找到离开那里的方法了?我以为是周爻和向日魁他们找到了那个地方,救出了我们俩,此时才知道是她救出了我。
难怪周爻刚才会那样问我。可是周爻为什么要这样问我呢?
我示意向日魁继续讲。
“在那僰人葬里面,约定的三个小时到了后,俺和毛薏兰回到分岔口,却不见你们。于是俺跟毛薏兰朝你们那个方向寻去,结果看到周爻刚应付完那些尸蝠,坐在地上喘气。”
“小爻说让你先从那口棺离开这,应该走不远。于是俺们就顺着那口棺的甬道爬去,可是直到爬到尽头,也没见你,而我们却到了另一个空间,那里很古怪,我们没有分散,而是一起找你和唐清鲤,可是你们却如消失了一般,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大概过去了十个小时左右,我们经过短暂休息后,打算继续寻找,接着又遇到了一些尸蝠和怪物。”
“……”
在我和唐清鲤困在那间墓室的时间里,周爻和向日魁他们也遇到了危险,因为他们没有发现我们的踪迹,从另一方面来说,也代表了我和唐清鲤是安全的,所以他们一边小心的探究那个葬地的结构,一边寻找我和唐清鲤。
直到接近一天的时间过去了,他们也弄清楚了僰人葬存在的意义,也就是和爷爷笔记上记载的阿家兄妹历史相同。他们本想找到那个主墓室,也就是罗秀才,阿家帝国崩塌后的执掌人的墓室,却怎么也找不到。直到后来才知道,我和唐清鲤所处的那间墓室就是罗秀才的墓室。
这其间种种讲完,却还没讲到他们是怎么找到我和唐清鲤的,我打断向日魁的讲述,问道,“清鲤到底是怎样救的我?”
向日魁停了下来,周爻却点上一根香烟,这家伙从不在乎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接着给我讲述……
……
听完了周爻的讲述,我狠狠的吸了浓烟,缓缓吐出。
原来在主墓室里,我将血放出给唐清鲤当水源后,意识已经急剧模糊,唐清鲤赶紧帮我止住血。她一边抱着我,一边大声呼喊,希望周爻他们能听到。然而几个小时过去了,她的嗓子也再喊不出话。
而我的身子越来越冷了,她抱紧我,仿佛想要融入我的身体,可是还是止不住我的体温。
她凭着记忆在那黑暗的墓室里摸索着,背着我一步步走到了中间那具大棺材,将我放了进去,说“四正,说好了我要跟着你、陪着你的,既然我们出不去了,不如就一起留在这里吧。”
她将我放进去后,自己也躺进了棺材。
她躺进去后将棺盖推上,打算就这样陪着我,包括死亡。
可是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在她躺进去,生路却打开了。唐清鲤感觉到这具大棺在缓慢的下坠,之后又平行着移动。
她一直等到这棺材一动不动的时候,才揭开棺盖,竟发现她已经出来了,只不过不在麻塘坝了,而是另外一片山头,她将我从棺材里扶起来,背起我去找有人的地方。
与此同时,周爻和向日魁他们还在僰人葬,他们突然感觉到一些细微的震动,感觉到这墓室的周围一切布局都发生着轻微的变化。
接着就是剧烈的震动,于是他们三个人快速逃离,却发现所有的甬道都不见了,向日魁在那紧急时刻,施展出他的巨力,将所有挡在面前稍微薄弱的障碍,全部被他一一撞碎,最终撞出山体,利用鸠玛尔登山器逃下了山底,顺着溪流飘到岸边。
那天外面是下着雨的,唐清鲤就这样背着我一路下山。
周爻他们见到唐清鲤的时候,是在这个医院了。周爻说,她很难将当时唐清鲤的样子形容出来。
不只是狼狈,她身上到处都是污迹,衣服裤子都是泥土,也都破损了。而她旁边还有个男人,就是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个叫做左盛的年轻人。
唐清鲤找到一户人家,求人家的电话一用,却不知打给谁,而我的状况很不好,必须马上进行救治。
她没有选择了,只好打给左盛,那左盛接到电话,自然要装威风,当即调来一辆云南这边军队的一架直升机。
可当左盛来的时候,发现是为了救我,也就是他眼中的***时,他却立马掉头要走。
唐清鲤不知道和他承诺了什么,当周爻他们接到消息赶去医院的时候,唐清鲤见周爻他们来到,嘱咐他们一定要等我醒来,然后告诉毛薏兰,我中了尸毒,需要她的帮助。
交代完后,她就被左盛带走了。
周爻说,她的眼眶是红的,背影是萧索的,面容,不再像是一尾锦鲤,而是一条泥鳅。
我深深的吸入一口,烟雾弥漫熏绕着我的眼睛。
抖掉烟灰,弹掉烟头,我问周爻道,“毛薏兰呢?”
“她昨晚回去了,说你的尸毒驱除得差不多了,她得回去重新处理她的小阿毛。”
“嗯,魁子,帮我办出院。”
“为什么?你还没有完全恢复。”向日魁道。
我对他笑了下,然后认真的对他说,“找!左!盛!”
向日魁听完,没有回答,只是拿着我的床号出了门去。周爻一把搂过我肩膀,说,“小四儿!我就知道你和我想法是相通的,我们果然是惺惺相惜的!”
“唐清鲤不是泥鳅,她永远都会是一汪清潭里的锦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