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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1)

玛丽娅·卢卡斯一早就来到朗博恩,找基蒂打发上午的时光。当这个地区有四位小姐出嫁后,玛丽娅就自然而然地和基蒂成了一对好朋友,她们之间有一点像还没出嫁时的伊丽莎白和夏洛蒂。两人碰面后,玛丽娅说想到梅里顿新开的商店去看看有没有适合下周去舞会系的丝带,基蒂便和她一起,在还显清凉的户外向梅里顿走去。

“你听说了吗,打算在你姐姐和姐夫搬走以后租下内瑟菲尔德的温斯顿先生,是一个北方工厂主,而且似乎他的生意已经做到了美洲,”玛丽娅煞有介事地把自己从朗太太那里听来的话都说给基蒂,“他租内瑟菲尔德不是为了自己长住,而是送他的妹妹到乡村来休养,据说温斯顿小姐体质很弱,医生建议她多呼吸新鲜空气,而自从他们的父母过世后,他对自己唯一的妹妹一向疼爱有加。”

“那她这次也会来吗?”

“这我可不知道。但愿她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能给我们大家带来愉快的社交生活。”

“假如温斯顿小姐这么需要乡下的空气,那她哥哥真应该在乡下给她买幢房子。”

“哦,我看那还不必要,”玛丽娅笑道,“如果她仅仅是不够强壮,其他方面都很出色的话,只要找个乡下丈夫就行了。”

“到这儿来找丈夫?你可真会开玩笑,如果军团再不回来,连这里很够强壮的小姐都没法找到丈夫呢。”

“说到找丈夫,我看就是在伦敦,也有人找不到,听说彬格莱小姐在那儿又过了一个社交季,几乎每天晚上都去格拉芙纳广场跳舞,也还是没人向她求婚,而她还有一万镑的财产呢。”玛丽娅说着,基蒂和她一起笑了起来。

“不过说到财产,温斯顿先生非常富有,据说他每年起码有两万镑的收入,哦,因为他是个生意人,这个数字可能还要再多,但具体多到什么程度,目前还没有人确切地知道,”玛丽娅又说了起来,她急于想把自己近来听到的新闻全都讲给如今经常足不出户的基蒂听,“温斯顿小姐嘛,她几乎可以跟达西小姐媲美,听说她哥哥将送给她三万镑嫁妆!”

“三万镑!哦,有三万镑的财产,谁还会在乎她是不是体弱多病。”

“哦,我听到了这么多关于她的传闻,真想能够早一点见到她,看看她是不是像人们说的那样,是个病秧子。”

“我相信你的愿望很快就要实现了。”基蒂说,“而且,我敢打赌,温斯顿小姐一定也跟你和我一样,在跟她的朋友、家庭教师、贴身女仆或是别的什么人,谈论着内瑟菲尔德周围的邻居,猜测都有些什么样的绅士或无赖、太太或小姐,没准,她已经打听到了其中一些人的姓名,这会儿正跟好朋友说,‘听说玛丽娅·卢卡斯和凯瑟琳·贝内特是当地最急需出嫁的年轻小姐……’”

玛丽娅笑了起来:

“哦,你可太坏了。”

二人一边走一边说笑,这一天晴朗明媚的天气给了她们不错的心情来打趣那两位可能来到这个地方的新邻居,而说到底,虽然有钱但却是生意人的温斯顿先生和他的妹妹并不是两位小姐最关心的话题,她们之所以先将这两人谈笑了一番,还是基于对舞会的期盼。

她们谈笑得过于专心了,以至于没有发现路前方直向她们奔来的一辆马车似乎出了点问题,四匹马跑得很快,车夫正用力拉着缰绳,嘴里喊着“吁——”,但那马还是越跑越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不妙的是,前面是一条小河,因为河实在小,只比溪流宽一些,所以上面的小桥也只是简单的石桥,桥面两侧没有护栏,桥下也只有一个穹窿,如果马车过来时,两位小姐正好走在桥上,那她们将会因为闪避马车而掉到下面的河里,河水不深,所以摔伤的可能性将更大。

就在两人即将走上小桥时,玛丽娅看到马车以那样的速度冲过来,几乎吓呆了,她站在路上一动也动不了。好在基蒂比较冷静,没有在这个关头被怔住,她喊了一声“小心”,然后一把拉着玛丽娅闪到一边,这才避过了呼啸而来的马车,那马车像阵疾风一样从她们身边奔了过去。

“上帝啊,这是谁的马车!简直要人命啊。”玛丽娅惊魂未定,捂着胸口说,“若不是你,我可能就被撞死了。”

基蒂只顾得上喘气,一时间没有回应朋友的感慨。

前方的马车终于在百米开外被车夫勒停,车上下来一位年轻的绅士。绅士飞快地向两位小姐跑过来,看上去他的身体十分强壮,这么快的奔跑也没有使他在到达时变得气喘吁吁,只不过是呼吸比平常显得急促了一些。

“怎么样?你们没有受伤吧?噢,我非常抱歉,当时路边的树林里忽然飞出来一只鸟,它飞得又快又莽撞,直接撞在了一匹马的眼睛上,然后它就惊了,连同另外三匹马受了惊,马车夫一时没能控制住它们。你们没事吧?我看见这位小姐很勇敢,要不是你,我简直不敢想象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真要谢谢你了。”

基蒂惊魂未定,深吸了一口气说:

“我们没事,只是受了点惊吓。你不用这样内疚。”

“不,真的要感谢你,否则我差点铸成大错。”绅士停顿了几秒钟,又说,“我能否冒昧地问一下,两位小姐打算去哪里,请允许我用自己这辆简易的马车把你们送去。噢,我叫安德鲁·温斯顿,从伦敦来,要去内瑟菲尔德。”

基蒂和玛丽娅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在想,她们居然在半路上遇到了刚刚还谈论到的这位温斯顿先生!而他,直到这时她们才顾上将他仔细地打量一番。他身材高大匀称,双腿修长,衣着得体但不奢华,脸庞的线条硬朗而优美,蓝色的眼睛明亮深邃,假如他摆出严峻的表情,那眼睛从外到里就像一双鹰的眼睛。他卷曲的短发是深棕色的,在阳光下泛着灿烂的金光,且微微有一些鬓角留在两侧,绝对堪称英俊。而且从他刚才的举止来看,也完全符合一个上流绅士的标准,无可指摘。

玛丽娅迟疑了一下,虽然在这种情况下可以做自我介绍,但她生性胆小,没有开口。于是基蒂便说:

“见到你很高兴,温斯顿先生。我是凯瑟琳·贝内特,这是我的朋友玛丽娅·卢卡斯。嗯,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们正要去梅里顿,和你的方向不同,而且我们十分喜欢在这样的好天气里散散步,所以,请你不要对刚才发生的事感到内疚,你看我们不是都很好吗?”

“原来是凯瑟琳小姐和玛丽娅小姐,我已经听彬格莱先生谈起过你们,他说如果我真的租下内瑟菲尔德,就能有幸遇到像你们这样出色的邻居了。那么,你们是想走路去梅里顿是吗,请允许我陪你们一起去吧,然后我还可以用马车把你们送回来,你们看这样行吗?”

两位小姐很愉快地接受了温斯顿先生的请求,温斯顿先生便让车夫将马车调个头,先赶到梅里顿,在那里等着他们。

在天气好的日子里,散步是一桩有益身心的活动,特别是还有这么一位举止文雅的英俊绅士相陪,而且他的富有也已经在朗博恩周围传开了,要是其他有女儿的太太们知道基蒂和玛丽娅不用专人介绍,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认识了温斯顿先生,也许心里就免不了会有些不适,同时又会拿出“他只不过是个商人”的理由来安慰自己。基蒂边走边想着这些邻里间的家长里短,忍不住微笑了一下。玛丽娅则生性胆小,当初和伊丽莎白、现在的达西夫人一起在罗新斯做客的经历也没能让她的胆子变大多少,所以尽管她的心里因为和温斯顿先生一起散步而感到兴奋,却不知这一路上究竟该聊些什么。

“这么说,温斯顿先生,”基蒂在生人面前从来不胆怯,不管怎样,她和莉迪娅在一起放荡不羁的那些时光使她练就了现在落落大方的平常心,在她看来,别说是一个商人,就算是一个公爵来了,她也不会在他面前显得局促不安,这一点倒是在渐渐向达西夫人的性格靠近。这时,她接着自己的话说道,“你考虑租下内瑟菲尔德是为了你的妹妹,我想她一定是个讨人喜欢又多才多艺的姑娘。”

“杰西卡的确很讨人喜欢,如果不是生来娇弱的身体让她不能付出更多的时间来钻研绘画,我想她一定会成为一个出色的画家。”温斯顿说。

“哦,我等不及想见到她了,也希望有幸能欣赏到她的作品。”玛丽娅很高兴自己能定下心来说上一句话。

“杰西卡会很荣幸的,嗯,不过,我还没有最后决定是不是要租下内瑟菲尔德。”

“内瑟菲尔德是朗博恩周围最宏伟的大厦,周围碧草如茵,一望无迹的田野里间或生长着形态迷人的树木,还有清澈的河流通过,虽然我去过的地方很少,我还是可以夸口说,这里的空气是全英格兰最好的,就算是我的姐姐达西夫人也不能说它比不上彭伯利的空气。我相信你妹妹来到这里一定会感到十分舒适,这就是乡村的好处,也是我父亲一向不喜欢城里的原因。”基蒂说。

“哦,那我一定要好好感受这个地方的美妙之处。”

三个人一路说着话,一路走到了梅里顿。玛丽娅在新开的一家商店里看上一条粉色绸带,便买了几码回去,这家店的主人是从伦敦来的,她曾在巴黎一家蔚为时尚的大时装店里做经理,不久前才带着积蓄和满脑子的时尚眼光回到英国,又来到了梅里顿,力图提升这里的时尚品位,并且发展自己的事业。基蒂没有看上什么饰物,心想家里堆积的各样饰品已经足够装饰十顶帽子和十条裙子了,而那些装饰她还没有机会到公共场合去展示一下呢。逛完商店,温斯顿先生就叫来自己的马车,将两位小姐送到朗博恩的路口,然后自己便继续赶路,去往内瑟菲尔德。

基蒂一进家门,贝内特太太就对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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