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欣赏眼前这立冬时节的景致。我热爱故乡小兴安岭,也热爱现在的家园——辽南!
本主题由 岳先生 编辑于2004-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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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的一次旅行
题记:悼念毛泽东主席逝世三十周年!
引子:
1976年是农历丙辰年,龙年。因沈-京铁路不通,有机会取道大连,走水路奔上海再折回南京、北京历时36天,进行了一次终生难忘的旅行。
一、唐山大地震带来去上海机会
1975年5月我转入毕业之后的第三个青年点。这几年靠党的阳光雨露滋润和工人阶级的“再教育”,已经从当初的小青年茁壮地成长为一名革命的老青年了。
当时我在机床厂青年点当季节工,跟着厂子里的解放车干装卸活。有时去伊春市的金属公司装钢材,回到厂内之后卸下去,有时也拉沙子、石头、红砖什么的。这个活儿虽然是苦力活,因为有劳保待遇冬季发皮大衣、棉帽子、大头鞋,去一趟伊春还补助0.6元钱差旅费,在当时算是俏活儿。总共两台车,我们8个人,另7个人是比我晚两届的小兄弟。由于归厂子的材料股管,这又是个协作性很强的工业企业,常有需要到外地跑腿儿的事情。当材料股里的材料员不够用时,股长就和我们说:“有个事儿,谁能跑去?”开始遇到这种事儿的时候,另几个小兄弟就往后出溜儿,因为我年龄大,把我往前推。我那时候哪都敢去,领导指到哪就跑哪儿,跑过一两趟腿儿之后,事儿办得挺好,厂里领导挺满意。以后再有这种事儿,股长就不问别人了,直接分派给我。单是1975年下半年,我就跑了7趟哈尔滨。我们这几个人没有休息室,没活儿时就在厂子大门口的收发室打转转,这是个消息灵通的地方,厂子有什么事儿都先知道。
记得很清楚,1976年的7月27日下午,厂里的一名女技术(按现在说就是工程师)张罗去上海出差。因为去上海的机会不是很多,加上那女技术员是俄罗斯混血儿,人长得十分漂亮,且人缘极好。那年月物资缺乏,“上海的确良”是出名的,都找她捎东西。所以,她的出行在厂内很是轰动。
她27日晚出发的,意外的是28日凌晨3:42时发生震惊世界的唐山大地震。29日早晨她又从哈尔滨返回来了。原因是进关铁路中断了。她的上海之行未能成行。一个月后这个差事落在我的头上。
铁路一直不通,地震之后传说因为防海啸,大连至上海的船也停运。等到8月末了,有可靠消息说大连至上海的船通航了。厂长决定派两个男的去上海,其中一位选中了我,另一位是车间懂技术的李师傅,我叫他李哥。
二、首次到大连印象不好
我们是8月31日晚从双子河出发,在哈尔滨中转到大连。
这是我第一次到大连。那时候的大连很不起眼儿,没有高层建筑,只有火车站前的一条大街比较繁华,但是和哈尔滨道里的石头道街没法比。游览了老虎滩、星海公园,还下来探海洞。著名的商店是“东方红”和“太阳升”(即现在的秋林和大商),规模均不如当时哈尔滨的“松花江商店”(南岗秋林)。1975年伊春吃粮基本不是问题了。我在哈尔滨出差时遇到大连人还往回背馒头呢。到大连唯有吃海鲜喝啤酒是个招牌,但是,北边人来了冷不丁吃不服,上吐下泻,住旅店一宿好几拨折腾上医院的。
大连火车站的特色是汽车经引桥可以径直上二楼,那时候引桥这一圈上坐的都是唐山地震后的伤员,穿着病号衣服,大多数是缺胳膊少腿拄拐,在这消磨时光“让体内慢慢增加抵抗力” 的。看不出大连市里有要地震的迹象。
我那时有个同学杨永生在金县(现金州)的董家沟当兵,我决定去一趟。坐火车到金县火车站转乘汽车,这去了一看,可不得了啦。满街都是防地震的帆布棚子,到了部队一看,墙上贴着“防地震,防海啸。组织机构、突击队名单”,好像地震随时可能发生。因当年海城已经地震过了,觉得特别恐怖。在永生那里遇到了宿玉智,他特意让炊事班给做的热汤面条,线豆角腌制的咸菜,那时候能吃上这么一顿饭已经相当好了。当天回到大连和李哥说:“咱们得赶紧走呀,要万一地震就完了。”
次日,我们历尽艰辛买到了去上海的船票。
三、第一次乘船,真切觉得地球是圆的。
那时候跑上海的有四艘船——长锦、长秀、长山、长河。我坐的是后增加的“长力”号,说是“万吨轮”,实际排量是七千五百吨。下午16点起航,船要运行两夜一天36小时到上海。在大连港开船之后一个多小时,碧蓝的海水就一望无垠了。看不到陆地,我随身带了一个收音机,始终能收到节目,所以我判断肯定离内陆不是很远。船上有小卖部、盥洗室、餐厅,晚上在甲板上放电影。总之,比坐火车舒服。次日起床后,再来到甲板看,变了。海水不再碧蓝,而是微黄还带有泡沫,有明白人说这已经进入黄海了,是公海(以后知道12海里领海权问题,实际还是内海)。大船疾驶,劈波斩浪,船后泛起巨大的水花,时而有海鸥在船的上空盘旋。滔滔的海水,并不是平得如镜,往远处望去,有叠起的山状水峰,也有凹下去的,有如水做的盆地。迎面驶来一艘船,先看到的是船头,像是上坡儿,一点儿一点儿爬上来,相汇之后跟踪望去,看到的是船尾,是下坡,有如太阳落山一点一点儿滑下去。真真切切感到了地球是圆的。与我们同船的有3个黑人,意外地在甲板上主动与我打招呼,他们汉话说得很好,自我介绍说:“是坦桑尼亚人,来中国留学,先到北京学3个月中文,再到大连学两年轮机。”用手比划着就是“开船”,这次是到上海实习,以后要自己开船带着老婆来中国。当时,正热播马季和唐杰忠说的相声《友谊颂》,是说中、非友好,帮助坦桑尼亚、赞比亚修铁路的事。我则近距离的与非洲人接触了一次。感觉他们不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比我们要强。在他们的房间里,我看到一种全自动电唱机,把唱片放上去,开机,唱片旋转几秒后,机头自动起来、平移、对准起点落下、放到唱片上,唱完一面后,机头自动起来、平移、放回原处,接着唱片自动跳起来,在中心支杆5厘米高出卡住,一个程序完成。那个年月看到这么个玩意,很觉得稀奇。现在想来如果不是80年代初,日本便携卡式收录机异军突起,这种东西很有流行的可能。
好看的是第二个夜晚的23时之后,轮船进入黄浦江,航道很窄,因为躲避江里的行船和“水上人家”,要时常鸣笛、减速。巨大的汽笛声和着抛锚时的上下拉动,发出巨大的声响,使人在船舱里睡不着觉。速度明显慢了下来,驾驶人员全部进入工作岗位,不时地喊着口令。于是我来到甲板上。嚯!浦江两岸灯火通明,绵延几十里,两岸的轮船、塔吊,根本数不过来,很多明显看出来是外轮,足有几千艘。联想到样板戏《海港》里唱词“看码头,好气派,机械列队江边排”原来这么宏大的阵势,这一排竟然排出几十里地,真正看到了十里洋场夜上海的热闹与繁华。到现在为止,那是我看到过的,最多、最辉煌的灯火。这么热闹的场面,顿时困意全无。我就这么站在甲板上,尽情欣赏这夜色,任黄浦江的风吹拂我的面颊,任雾水打湿我的衣裳,直到天亮。
四、在上海外滩听到毛主席逝世消息
9月7日早晨下船,人们议论庆幸没有遇到风,这船坐得很舒服。经码头“旅客接待站”介绍,住在“虹口区唐山路旅馆”。每天0.80元宿费,用具有床上一张凉席,一个用凉席包着的枕头,一把蒲扇。都是很适用的东西,9月份家里已有凉意,但是上海正是“秋老虎”发威的时候,热得厉害。住的安顿好了之后,我和李哥利用七八号两天游览了南京路、西藏路、香港路、四川路等。上海的南京路,是城市高楼夹缝中的一线天。人挤人,人挨人,公交车乘务员要依靠敲打车门,吆喝着前行。以前有个相声说是“到上海如果不到‘大光明’看电影,等于没到过上海”。所以,特意去“大光明”看了一场电影。在上中学时流传一个故事,说双子河有个人“小陈”在当特务兵时去过上海,在国际饭店里吃过饭,特了不起。国际饭店24层,是中国最高的大楼等等。所以这次到国际饭店附近了,要好好看看。
8号晚上,我和李哥商量明天行程,李哥是共产党员,要去看“一大”会址;我要去看一看“鲁迅纪念馆”。也就是说:我对他的事不感兴趣;他对我的事也不感兴趣,时间又不够用,所以只好决定:9号这一天分头行动。
早晨,我先去虹口公园鲁迅纪念馆,正在鲁迅纪念馆游览,忽然进来十几台高级大轿车,仔细一看打的旗子,是日本“滨库县大学生旅行团”和“北九州青年旅行团”。两个团同时访问有300多人,足见鲁迅在日本人心里的地位。这些日本人都挎着照相机,男的全是白衬衣、米黄色裤子,人人都腆着个大肚子,裤腰带一律系在肚脐眼之下,女生全是米色小短裙。这些人里面有不少腿脚有残疾的人,可能是原子弹后遗症吧。那年月一次看到这么多“鬼子”,也算一景了吧。我一个人一直在走,准备在回旅店的途中逛外滩。下午15:50时到外滩公园门口,正在排队准备进门的时候, 突然高音喇叭里传来哀乐声,过门很长,之后,播音员开始宣读讣告,节奏很慢,修饰语很多,随着修饰语的一步一步递进,开始有人“哎呀,哎呀”!讣告的指向在升级,有人在“哎呀”的同时拍大腿。当“毛泽东主席”的话一播出,外滩公园门前顿时哭声一片。当时,这话在说明白之前,不敢往伟大领袖那儿想,想了也不敢乱哭呀,万一哭错了就摊大事儿了。这时有人小声斯文地哭;有人放声大哭,捂着脸,捶胸顿足,嘴里用高八度的上海话喊着:“呀,毛主席去世了呀……”在27青年点的时候有20个上海人,有的人关系处得还不错,时间长了能听懂简单的上海话。这时候公园关门了。我当时心情是非常沉痛的,冷静一会之后,坐公交巴士回旅馆。车里有哭声,会车时对面的车里也有哭声。
就在这一天夜里,我病了。是在大连老虎滩下海的时候,脚掌被石头划一个口子,这四五天连坐船带走路一直没休息,我穿的又是皮鞋,透气性不好,所以感染了。肿胀、疼痛,伴全身发烧,半夜里实在挺不住了,李哥和旅馆的一个40多岁的男服务员,用三轮车把我拉到里弄的卫生所,打的庆大霉素,回来后渐渐地睡着了。早晨,别人还没有起床,李哥已经到街里把黑纱买回来了。很郑重地和我讲:“我们出差在外,只能以这种方式悼念毛主席,我是党员你要听我安排。”我起不来床了,一直躺到14号,李哥一个人用这几天时间把公事办完了。我们准备15号晚上乘车去南京。上海有名的地方,比如博物馆、动物园、豫园还没有去,路途远的不能去了,只好再到外滩好好地看一眼。来到外滩,公园关门。看看市政府大楼、海关大钟,遥望一下江对面的上海大厦,18层,上海第二高的大楼,毛主席、周总理来上海住的地方。再次站在南京东路往西一看,眼泪止不住了。那时候说南京路有千家商店,路两侧的每一家,都在门前用竹竿挂着一幅降一半的国旗,两溜红色望不到头;一百、九百等大商场里,用黑色绸布做的,直径2米左右的挽花,拖下长长的穗子,可以碰到人头,哀悼的气氛凝重。当晚,在这种气氛下我们离开了上海。当时觉得上海火车站很小,没留下什么印象。
五、毛主席追悼会南京停电
到南京之后,住在下关,就是日本鬼子制造“下关惨案”的地方。这里距长江大桥很近,公共汽车可以直达桥头堡的“工农兵”雕塑。晚饭后散步也可以走过去。到南京的前两天,先后去游览了玄武湖、雨花台、中山陵、邓寅达墓等。到9月18日就等着下午举行毛主席追悼会了。南京市的会场设在新街口,没有组织根本靠不了前儿。我们住的旅店有一台约18吋黑白电视机,到13:30电视打开,起初没有信号,全是白点子,当时还不知道叫“雪花儿”,过了一会出方块了,但一直不停地忽闪。这时候有一个旅客装明白人,说:“这个电视没调好,我给调一调吧。”服务员说:“行呀。”这个人就给调,没动几下,电视机后边就冒黑烟了,紧接着屏幕灭了。这时候就听有人喊:“走呀,对门的旅店有电视。”人们呼地一下子冲了出去。到了那个旅店已经挤不进去了,我们又赶紧找下一家赶巧这里柜台上有一台12吋电视机,在这一直挨到15点整,外面响起汽笛声。下关地处南京西站,旁边就是长江货运码头。火车头和轮船的汽笛声交汇在一起,低回、厚重,仿佛时空在这一瞬间停滞了,祖国的大地、山川、河流,都沉浸在沉痛的悼念伟人的呜咽之中,鸣笛足足持续了三分钟。汽笛声停止,追悼会开始了,刚说一句话,呼啦,停电了。后来听说当天是为防意外事件发生,有意安排的全市停电,整个南京市民都没有看到毛主席追悼会电视实况。
离开南京后,为办公事儿,我又去了安徽的滁县、天长县。感到了安徽的贫穷,那时候在哈尔滨用人力三轮运300斤货物,两公里远要3元钱,在天长县只要0.28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