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勤下班回到家看到她这幅情景,心轻轻抽搐了一下。是不是坚持不下去了?她的脸颊因为喝酒显得红扑扑的,眸子中蒙上了一层雾气,交织着迷茫痛苦,这种迷茫似乎延伸到了骨髓里,延伸到了灵魂深处。让她的整个人看起来那么孱弱无助,那么令人怜惜。天鸽的这份痛令他矛盾极了,既希望自己所想得逞,又希望她可以获得快乐。如果她做保险可以快乐,自己为什么不可以让她按自己的方式去生活呢?可她快乐吗?自做了保险,她开心的时候少之又少,自己的阻挠是对的。
天鸽听到秦勤回来,感觉到他探究的目光,心中不屑,嘴上说道:“也许我会就此打住,一蹶不振了呢,那你就赢了。欢呼吧,无情地大笑吧。”
秦勤走过来坐在她的身边:“鸽子,我的心里和你一样不痛快,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心疼,你知道吗?”秦勤说着,把天鸽拉入自己怀中。
“你不知道,本来我做了一份三万元的单子,我很开心的,可是人家又准备退掉了,你说,我是不是很笨啊?”
“鸽子,这算什么呢?即使不做保险你也没少什么,我和儿子我们一家人都好好的,你何必为难自己?我们可以做原来的工作,或者其他的也行,只要你开心。”
没少什么吗?天鸽在心里品味着秦勤的话,不,少了,梦想!鼓足勇气放弃教师的安稳,全力以赴追逐的那个梦。她的白金奖,她要站在国际的讲台上回馈保险的梦,进入保险领域最高的荣誉殿堂的梦,她要证明自己一回的梦。她不要丢掉它,不要。她猛地坐起来,把秦勤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秦勤,我明天就去公司,继续寻找客户。我会让你看到我的成绩的,一定会。”天鸽盯着秦勤的眼睛郑重地说道,她的眼中溢满了亮晶晶的泪花:“我的心中一直有一个梦,我必须想办法实现它,亲爱的,必须!”天鸽说着一口吻住了惊愕的秦勤。
秦勤不懂了,他越来越不懂眼前的天鸽了,她从来没有这么主动这么热情,今天如此,是因为她的梦?那是个什么东西?让她变得如此热烈,如此疯狂。
第二天醒来,天鸽倍觉神清气爽,昨晚经过激烈的思想交战,她做出了一个决定:用自己的钱赔给菜店的老板娘,吃一堑长一智,就当交学费了呗。在保险业成熟的西方国家,主动做保险计划是很正常的,在加拿大求职,都要被问到有没有人寿保险。去美国,一入国境就要买保险。人们的意识中已经把保险当成了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在中国呢?保险业还没有那么完善,人们的观念也没有那么先进,人们总是等到身体出现问题了,才会主动想到保险,但信天鸽相信,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保险业的春天即将来临。
菜店老板娘拿到钱开心得不得了,她可不管钱是谁赔给她的,反正自己没有损失就很高兴:“天鸽啊,我还准备给自己做一份重大疾病险呢,还在你这里上啊。”
“大姐,您能这么信任我,我很高兴,可是您的险我不做,如果有客户给我介绍几个啊,走了。”天鸽笑着走出了菜店。
后来的日子里那位老板娘还真给天鸽介绍了两个客户。
等公交车的时候,她收到一条信息,打开一看是省公司发来的,祝贺她有一份三万元的单子核保通过了,原来那个单子没有退掉啊。“喔!”天鸽快乐地转圈,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唐馨元及时地给她发来祝贺的信息:“天鸽,两天来一直在心中担心你,替你着急,好在终于过去了。”
是啊,是挺过来了,这两位老人的信任给她增添了力量,让她有更大的勇气面对改变面对挑战。这份经历、这份成长,永生难忘。
2
走进公司,无意中碰到陈坚,陈坚亲切地对她点点头,眼神中流露出欣慰鼓励。晨会上,组训宣布了一条信息:公司年底要举办文艺晚会,每个部里至少要出一个节目,征询大家的意见。
大家纷纷议论中,贾晶晶尖利的声音响起:“我们天鸽不是音乐学院毕业的吗?这样的活动理应当仁不让啊。”她的话让一些爱凑热闹的人也吵吵着随声附和:“就是嘛,天鸽,你应该把节目包了。”
天鸽安静地坐着,没有响应,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不想揽这些活动,她真是没有精力。贾晶晶带头鼓动,天鸽以前还是学校的音乐老师嘛,是不是啊。
唐馨元说道:“我们天鸽在学校时节目年年获奖呢。”
“是不是啊?真想见识一下。”贾晶晶又表示了一句“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决心。
信天鸽心想:既然你兴致高涨,就让你高涨到底。她高声说道:“那我就来支舞蹈吧。”组训给她报了一个舞蹈,开玩笑地说:“天鸽,我们部的荣誉就全靠你了。”
信天鸽笑着说:“别抱太大希望吧,我不是赵飞燕,舞不出她的惊鸿一瞥。”
哈哈哈……大家全笑了,信天鸽嘴上开着玩笑,心里却并不轻松,以她这种追求完美的性格,任何事既然做就一定做好。
周末,天鸽决定去购买年货。早早起床把儿子和自己打扮得赏心悦目,便出门了。购物广场的商店里处处张灯结彩、红红火火、人流潮动,年味儿特浓。
儿子一路上像只兴奋的小麻雀,小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天鸽看着他粉妆玉琢的小脸和薄薄的小嘴巴,忍不住在他脸蛋子上“啄”了七八口。
两人逛了一会儿,刚刚走到天鸽最钟爱的品牌——“以纯”和“布同”的专卖店门口,天鸽还没来得及多看一眼那些可爱的时装,儿子就不肯走了,仰头瞅着天鸽说:“妈妈,我饿了,你应该请客。”天鸽看他惹人怜爱的样子,鼓励他再逛一会儿,然后带他吃肯德基。儿子的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坚定地说,不!天鸽只好带他来到了肯德基店。
儿子兴高采烈地点了鸡翅汉堡、小鸡腿、大包薯条、甜玉米、饮料,装了两大盘,又屁颠屁颠地跑到洗手间把小手洗干净,自己爬到座位上迫不及待地吃起来。每吃一口都停下来,对着天鸽眯眯笑。
天鸽一边陪儿子吃东西,一边给老爸打电话,让儿子和姥爷说几句,他直接含糊不清地来了句结束语:“姥爷,下次再聊啊,拜拜。”转身又专心致志地吃起来,逗得老爸哈哈大笑。
结束了和老爸的通话,天鸽想起养老院的老奶奶,好久没见了,她老人家不知怎么样了。她想在年前抽时间去探望她一次,对了,还得找时间去了解了解她的事。
张东东在她脑子里一闪,天鸽找出他的电话打过去,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甜美悦耳,天鸽愣了一下,对方已开始说话:“是信天鸽吗?”
“嗯,你是?张东东?”
“是啊,不是我怎么知道是你?呵呵……”
在这之前,天鸽一直以为张东东是个男孩,没料到是个娇滴滴的女孩,而且说话像绕口令似的,天鸽忍不住一笑:“你说的对,我想见见你,今天有时间吗?”
“我正在广场附近办点事,接下来还没有其他安排。”
天鸽听到对方离自己不远,就热情地约她过来。张东东挺爽快的,不到半小时,天鸽的面前就出现了一个风风火火的女子,让她再次意识到自己判断的失误。
眼前的张东东和“娇滴滴”三个字粘不上半点关系,反而还比较壮实——背着一个深蓝色双肩挎,同色的休闲运动装,一头卷曲的长发披在肩头,随意自然,洒脱之极。一张圆圆的脸上,嵌了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正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天鸽。一看就是那种大而化之的快乐女孩。
经过简单交流,天鸽知道张东东比自己还大两岁,毕竟是同龄人,两人一见如故。朋友之间真的有一种感觉,有的人相处几十年也不会成为朋友,而有的人一见面就知道会成为知己,信天鸽和张东东就属于后者。
张东东发现了伶俐可爱的秦一博,喜欢得不得了,又是摸头又是捏脸的。秦一博垂下黑黑的眼睑,紧抿着嘴,显然是不满意有人突然打扰他专注吃东西的兴致,也不和张东东打招呼。
天鸽在旁边偷偷地笑,不时对着张东东吐舌头。等张东东终于不动他了,秦一博才又开始吃东西,吃完之后自己跑到游戏场玩去了。
天鸽和张东东无话不谈,话多得不得了,最后聊到她在网上贴吧的事。天鸽把前因后果详细地给她讲了一遍。天鸽发觉她的眼球很大,双眼皮很明显地重叠着。
张东东听了天鸽的叙述,起初很是不以为意:“中国有个传统美德叫做敬老,知道什么意思?”
“说来听听!”
“敬就是敬而远之啊!”张东东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瞅着信天鸽。
“损人利己的事情不做,损己利人的事不做,利人不损己的事情做做无妨!”信天鸽清清澈澈的眸子望向张东东,轻诉着!张东东怔了。
“如果雷锋不巧遇到了讹人诈骗的,那是他瞎了眼,可见人危难于不顾岂不是连心都瞎了吗?”天鸽温柔地瞅了一眼张东东,撕开番茄酱蘸着薯条细嚼慢咽。
张东东看着她静静地笑,静静地吃东西,体内突然有一种别样的情绪滋生了,一种叫做正直的东西在心头上蹿下跳着。她发现好久以来已经被这个冷漠的社会所同化,已好久没有触摸这些难能可贵的东西了,如今是眼前这个看似沉静如水实则坚定勇敢的女孩唤醒了她内心深处的这种东西,她决定和她一起去做这件事情:“就冲你这种执著,这个忙哥们儿我帮了!”
“遇到你这么无私的好姑娘真是我的福气!”天鸽笑着招呼她吃东西。
“我减肥,不吃肉食!”
“减肥更要吃啊,不吃饱哪有力气减肥啊!”
张东东朝她伸出大拇指:“卑鄙!”
两人开心地哈哈大笑。
过了几天张东东约见天鸽,一见面东东就说:老奶奶叫王爱花,是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初期的人。这点天鸽从院长处已经了解到,她期待地问道:“没了?我可是乘着希望的翅膀来的。”张东东很夸张地丢给她几张纸:“接水的。”
然后讲了一个很动人的故事:“王爱华十七八岁时嫁给了一名国民党下级军官,后两党内战,蒋介石败走中国台湾,带走了百万大军,其中就有她的丈夫。当时她们新婚不久,她一直相信她的爱人会回来找她,一直苦苦守候。年轻时为了生计给人家做过女佣,洗过衣服……一直等到1987年,台湾当局解除禁令允许人们回大陆探亲。她足足等了三十八载,从妙龄年华等到白头老婆婆,好不容易盼到这一好消息,她高兴得逢人便讲,每天给菩萨烧香磕头,眼睛里也有了亮光。人们也都替她高兴,这苦命的老妇人终于要修成正果啦,然而一天两天一年两年过去了,她一直没有等来她要等的人。据说她从那时起精神大不如前,对生活彻底绝望了。直到后来有一天她在清扫大街的时候拣了一个女孩,这个嗷嗷待哺的女婴给她重新注入了希望的生机。她为了拉扯大这个孩子,扫大街,捡废品,甚至上街乞讨过。这女孩就是春丫。”
“后来呢?”天鸽急切地问。
“后来这女孩长大后学习也不怎么好,早早就混迹于社会,刚开始还隔三差五地回来一次,后来就不见踪迹了,老人也就变得痴痴呆呆的了。再后来,楼房拆迁,是居委会的一位大妈把老人送进养老院的……”
“那春丫就这么消失啦?”
“嗯!”故事讲完后,两人都沉浸在痛惜和震动中,久久无法开口。
还是天鸽先打破了沉默:“谢谢你,东东,我们萍水相逢,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
张东东说道:“见外了吧,我们虽然认识不久,却早已熟悉得仿佛一个人了?”
“好吧,那我还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不是吧,你……”张东东指着天鸽,呵呵地笑。
“是的。”天鸽告诉她要准备舞蹈的事,请她帮忙找个舞蹈专业的男生。
张东东思索着:“舞男?你跳什么舞啊?”
“梁祝。”信天鸽轻描淡写地说道。
“哇,这么专业啊。我想想,你的舞伴嘛,不能太矮,不能太胖,不能太丑,不能太业余。”
张东东在那边自言自语地说,信天鸽在这边从上到下地打量自己,等张东东说完了,天鸽柔声细语地说道:“东东,你是在夸奖我吗?谢谢哦。”
准备这个节目让信天鸽着实费劲,要恢复到五年前的功底谈何容易。好在张东东给找的舞伴资质优良,功底深厚。小伙子人叫小超,和天鸽年纪相仿,唇红齿白,容貌俊俏,玉树临风。巧的是他对这个舞蹈颇有研究,只是没亲自跳过。天鸽对她的舞伴满意极了,私下给张东东打电话夸她厉害,找到这么绝色的孩子!
张东东颇为得意,说这是颇负盛名的舞蹈教练,搞舞蹈的男生,想要不绝色的也难吧。
天鸽又打趣地称赞小超的臀部翘翘的,很性感。然后电话中传来张东东被水呛到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张东东恢复如常了,才说话:“你这个色女,注意的部位也与众不同。”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从古至今,有四大美女,也有四大美男,谁规定只能男人欣赏美女?”
“对,观念标新立异。”两人又闲扯了一会儿,才结束通话。
天鸽和“美男”小超只要有时间就会约在一起排练,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抠,力求达到极致。
一个星期过去了,这天的晨会上,组训问天鸽准备得如何,天鸽说:“还好。”
“行,后天在天龙大厦一层举行晚会,下午三点准时开始,预祝我们的天鸽成功。”
大家对天鸽的节目拭目以待,大家希望她演出精彩,有人却不然。
那个时刻终于来临了,偌大的礼堂坐满了黑压压的人群。这是晨曦一年一度的晚会,整个晨曦公司的职员和领导都在这里聚集一堂。
许久没有演出了,信天鸽的心里既期待又有几丝紧张,她问小超:“准备好了吗?”
“是的。”也许是初识的缘故,小超比较寡言,眼神却很丰富。组训走过来告知他们的节目排在第五个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