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画我之所以为它取名《12》，其实有两层意思。”说着，张文瀚伸开手指向后方那幅画，“第一层‘12’的意思是，当初创作这幅画的初衷是为了将它送给我的女儿当作她12岁生日的礼物。而这‘12’的另一层意思……”
张文瀚回头深切地望向那幅画，眼眸中承载着太多太多很多年都未曾显露出来过的情感。
“当年完成这幅画作的时候，很多人都好奇这画中人的身份，也很奇怪为什么我会采用剪影的方法来对人物进行处理，因为这完全不似我一贯的风格。”
说到这里，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浮现在男子嘴边，让那张原本平凡无奇的脸添上了少许的光彩，往日的某种气焰隐隐显露出来。
“其实这一切都不难解释，因为画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女儿！而‘12’的意思代表着12年后，也就是说画中的这道剪影所描绘的，是我脑海中所想象的女儿12年后的样子！”
谜底终于揭晓，台下的人一片哗然。他们不但意外这个答案，也同时被这位画家作为父亲的这个身份所打动。
“只不过……”
当张文瀚的声音再次响起，骚动的人群又很有默契地安静了下来。
“这两件事最后都没有实现……”
男人垂首，表情很伤感。周围的人似乎也能感受到这突来的变化，也纷纷蹙起了眉。
许久，张文瀚做了个深呼吸抬起头：
“我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他顿了顿，舔舔干涩的嘴唇，“我想在座的很多位可能都知道，我太太是过去被大家称为‘一代华人传奇’的著名钢琴家杨天希。但有件事你们可能不知道，我的女儿其实也很了不起，她曾经是舞坛公认的新星！她舞跳得很棒，也很有天赋。那个时候，她只有差不多这么点高吧……”说着，男人将手放到自己的大腿边比划了一下，表情因为回忆而变得温柔。
“可是她却会嚷着跟我说要学跳舞，那种执着的态度根本不是她这样年纪的小孩子应该拥有的。所以我从那个时候就知道，她是真的爱上了跳舞！包括当初我创作《12》的灵感也是源自于女儿对舞蹈的热情。当我想象着12年后的她依然在那片她所热爱的天地里尽情舞动，头上仍然系着我送给她的‘幸运头巾’……”
张文瀚边说边用手指着画中人的头部。一切终于明朗，原来这人物怪异的头型是因为系着头巾的关系，那么后脑勺的一簇自然就是头巾余下的部分了。
“哇……你好厉害啊！”听到这里，Leo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用手撞了撞身旁的人小声说道，“喂，赤，他说的跟你猜测的一模一样诶！可是……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啊？”
闻言，东方赤露出一脸坏笑，听到有人夸赞自己心情总是会特别好。
“其实也并没有那么神奇啦！只是我比你多了个优势，就是知道有那条‘幸运头巾’的存在，并且见过。至于我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嘛……你仔细看！你看张文瀚画的那部分飘起来的头巾尾端上是不是有一点闪光？”
听到这话，Leo忙不迭地眯起眼睛用力观察，终于让他看到了对方口中所说的“闪光”，便点了点头，但仍是满脸疑惑。
东方赤见状，便进一步解释道：“就是这点闪光给了我灵感。因为在那条‘幸运头巾’的右下角有用银色的线绣着一个英文单词，所以我就突然想到，这光会不会就是那银线反射出来的呢？也因为这一点，我才会猜到张文瀚所画的人是他女儿。而这就更加让我确定，他对自己的女儿根本有着深厚的感情，绝对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冷漠。不过当初这一切都只是我的臆测而已，其实我是完全没有把握的。”
“嚯！这样你都敢搏噢！”Leo斜着身子瞄了对方一眼，表情里倒是透着几许佩服。
东方赤但笑不语，心里却默默地回答了一句：置诸死地而后生嘛！
这厢聊得起劲，那厢的张文瀚也在继续诉说着他的故事：
“是的，最开始的我一直很支持女儿跳舞，因为我只是单纯地希望她能过得快乐就好！只是事与愿违，我的太太一直都希望能够女承母业，所以当她得知女儿偷学舞蹈的时候非常生气，后来在争执间为了救回摔出马路的女儿，结果就发生了车祸……”
男人的声音哽咽了。提起那个他用生命爱了一辈子的女人、提起这段伤心的过往，他实在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台下的人纷纷屏息凝神，都被这样的一个故事吸引去了注意力。
“我当然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并不是女儿的错，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从来没有责怪过她。因为如果那天在场的人是我，我也会跟我太太做出一样的决定。所以最终，我只能将自己丢进无边无际的懊恼和悔恨之中，因为当初如果不是我鼓励女儿跳舞，或许后来这一切的悲剧就都不会发生了！虽然我知道女儿也很难过，毕竟她只有12岁，不应该那么早就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我也很想安慰她，但看着女儿那张酷似她母亲的脸，无穷无尽的负罪感就会把我淹没，让我不停地自责。所以在不知不觉中，我不再跟女儿讲话，也不敢再多看她一眼……多年以后，当女儿提着沉重的行李搬出家门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些年来我对自己的惩罚竟也在同时折磨着女儿！或许，这个家已经沉重到让她窒息了吧！”
“今天，当我再站在《12》这幅画的面前，我只觉得惭愧！我想我早已经忘记了当年创作这幅画的初衷，也不再记得那个时候的心情。呵，我是个多么糟糕的父亲啊！此时此刻，我最想做的，就是跟我的女儿说一声：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