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翻开中央党报,还没念完一条简迅,任浩就叫打住。
又打开省报,张秘书根据自已掌握的信息,挑了一条自以为任书记会喜爱听的内容,谁知,任书记额间的川字越来越大,越来越粗。
秘书又不敢擅自停住,只得味同嚼腊地继续往下念。
任洗感喟了,说:“小张啊,你的声音怎么越来越难听了?好象是在磨一张沙皮纸似的。”
张秘书嘎然而止,窘极了,红着脸望着书记期期艾艾地解释着着:“我……我今天有些感冒。”
任浩一下子转过身,背朝着鄕秘书,如被蜂垫似的连连喊:“出去出去!你感冒了怎么还到我的面前来?”
可怜张秘书那张清瘦的小脸,顿时成了紫茄子。他手忙脚乱地上前收拾摊开的文件和报纸,准备出去。
任浩冷眼看去,心里好生得意,环视着这间让他想了多年的办公室,他的心里充满了膨胀的自豪感。当眼睛扫上那块请著名书法家泼墨的横幅时,他有些觉醒了。现在自已虽然高高在上,在T市无人能比,可是,共产党的干部终究无法和国民党的官员相比,表面上的这个“人民公仆”的形象,多少还是要维护的,至少,样子得做。
这么一想,任浩让自已的脸上浮起了一丝专属领导的那种特定的笑容,说:“小张啊,生病了就得好好休息,工作和健康相比,当然是健康更重要。下去吧,好好休息几天。”
张秘书却误会了领导的意思,他还以为领导是嫌他身体不好才要赶他走呢,忙哭丧着脸说:“书记,我身体挺好的,真的挺好的……不用休息,真的不用休息。”
任浩哭笑不得,转身嘛,又担心接触到秘书说话时带出来的感冒病菌,但又不好发火,那样有损书记的形象,只得朝后继续挥手:“走吧走吧,下去休息去。”
秘书就差哭出来了,他谋到这个位置也不容易,花了多少钱,找了多少人情,他已经记不清了。好不容易如愿到来到了市委书记的身边,刚把老书记的性格脾气爱好摸个透,想不到的是,人算不如天算,扑通一下,老书记调走了,调来了任书记。这下,前功尽弃。秘书正想重头做起,却发现,这个任书记似乎对自已不满意,这让这位张秘书终日生活在惶恐之中。
“小张啊,你没听清任书记的指示,怎么还在这儿站着呢?快下去吧。”
张秘书抬起头,极力将哭像变成笑容,迎过去说:“好的好的……陆姐来了?”
张秘书一出办公室,任浩转过身子,捂着鼻子说:“赶紧打开窗户。”
陆兰还以为任浩又嫌自已身上的香水味太刺鼻了呢,忙左闻右嗅的,不解地说:“我今天用得是外贸公司刚送来的法国原装香水啊,味道很淡雅的。”
任浩透过金边眼镜,轻视地看了她一眼,撇了撇薄薄一字唇,重重地说了一句:“打开窗户就是,怎么那么多废话?”
陆兰看了一眼脾气越来越大的老公,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她把一肚子的不满化为异常恭顺的言行,她知道,自已的荣华富贵统统建立在他的身上。为了自已的现在和未来,忍点气吞点声也没什么,就算是先投资了。背地里,陆兰曾多次想,等到任浩从位置上退下来,自已第一件事就先踹了他。那时,自已要钱有钱,要样有样,至少比任浩年轻的多,要找个小帅哥易如反掌,好日子还在后头呢。现在让他横,让他狂,到时新账老账一起算!
陆兰风摆荷柳地飘过去,动作轻柔地打开窗门。
一股强劲的寒风顿时从洞开的窗门中扑了进来。
两层精致的窗帘,好象旗帜似地飘扬起来。来不及收走的报纸和几份薄薄的公文纸,如蝴蝶似地飘起来,又缓缓地落下。
陆兰打了个寒噤,说了声:“好冷。”
任浩将保温杯往办公桌上重重地一放,说:“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许你到我的办公室来。你来干什么,有什么事吗?”
陆兰忙蹲下身子去收拾地上的狼籍,当她把最后一张报纸抓起来的时候,嘴角边终于有了一丝报复性的笑意。她故意把有照片的一面放在最上头,拿一个铜质镇尺压住,然后温柔地说:“乐天昨天晚上给你打电话了,老打不通,后来打家去了。”
话语里,一丝埋怨都没有。尽管,陆兰很知道,任浩一夜未归究竟在干什么勾当。名义上,假日酒店的那间包房是为了给任书记提供临时休息之用,可实际上,任书记却把它当作艳窟了。
乐天?任浩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脸上有了一丝发自内心的笑模样,推了推眼镜,问:“他说什么了?”
“乐天说他放假了,圣诞放长假,他准备回国。”
“嗯,告诉他,定了机票再给我打电话,我好安排人去机场接他。”
陆兰觉得,任浩只有谈起儿子的时候才有一点人味。
“好的。”陆兰拿起已没了热气的杯子,欣然地重新倒了水,递到任浩的面前,正好放在照片上。
“我来就是告诉你这件事情的,我走了。”陆兰笑咪咪地说。
任浩端起茶杯,顺势在报纸上扫过一眼,一下子变了神色,把保温杯一扔,双手抓起了报纸。
保温杯站立不稳,一下子翻倒了,散发着参味的热水,顿时在办公桌上肆意地流淌开来。
陆兰已经到门口了,见状忙冲过来,一边扶起保温杯一边急切地问:“你没事吧,没烫着吧?”
“出去!”任浩吼了起来。
“好好好,我出去,出去!”陆兰好象是个犯错的小姑娘,低着头快步地走了出去。心里却在笑了,哼,烫死你这个老色鬼才好呢!
走出房门,陆兰笑了,毫无掩饰地笑了。
她来这儿的目的,不是为了替儿子传那句无关紧要的话,而是提醒任浩,看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