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珞微的表情自然滚落到李大姐的眼底,她站了起来笑道:“对不起,我失态了……珞微啊,按道理我得去医院看看你的婆婆,可算命的说了,我今年不易去‘三房’。你也是知道的,对算命这个东西,我是不太相信的,可有时候却不得不信。”
三房指:产房,病房,太平间。
柳珞微忙站了起来:“大姐千万别客气,算命这事啊,宁信其有吧。”
“嗬嗬,那就给我带个好吧,以后有机会再去看看她。”
“好的好的,谢谢李大姐。”
柳珞微在临下楼的时候给司徒骅打了个电话,告诉中午有个客户要请自已吃饭,并随口问了一句:“你有时间吗?一块去?”
小俩口的午饭平时都是各自解决,柳珞微打这个电话,纯是不想再制造误会。
司徒骅在那头忙得焦头烂额,匆匆地说了一句:“你自已去吧,我中午也有个饭局。”
中午的这餐饭,苏子云选择了一家座落在巷子深处的食佳苑。这里的经营方式与别处酒家不同,它纯是以家常菜为主,口味清淡而讲究营养,里头的布局和设施就是个温馨的小家的模式。客人们一进入,就有一种客至如归的感觉。
也许是舒适的环境,也许是苏子云这个人比较风趣,尤其他对古体诗词有很独特的见解与认知,这让酷爱诗词的柳珞微似乎找到了知音。
“我很喜欢李清照的那首{渔家傲},你看她写的,学诗漫有惊人句;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何等的有气势,有气魄?我们枉为男人,自叹不如!《四库提要》里说,清照以一妇人,而词格乃抗轶周柳,虽篇帙无多,固不能不宝而存之,为词家一大宗矣。李易安实在难得一见的女中英杰。”
柳珞微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一脸孩子气的脸上浮着淡淡的书生气,笑道:“我以为你们生意人只懂得生意经,想不到苏总有如此的文才,真令人敬佩。”
苏子云很开朗地笑了起来,一付很陶醉的样子:“承美女赞誉,三生有幸。不过,柳小姐可能不知道吧,我也是学文出身,做生意开公司是家父母给逼的。想我在大学的时候,也是一代风云人物,办诗社,出词刊,把校园弄得乌烟彰气的。柳小姐,假如我那时就认识你,我一定要把你拉进诗社里。”
柳珞微脸一红,羞涩地说:“我这个水平敢进你的诗社?笑掉人大牙了。”
“柳小姐平时有写诗词吗?请赐教几首?”
“苏总笑话了。我现在还有什么词心诗意啊,一天到晚忙着混日子。在大学的时候倒是喜欢填词,只是随心而发,登不得大雅之堂,哪敢让苏总过目?”
苏子云很激动的样子,催着柳珞微念几首往日的旧作。
柳珞微扭不过,想了想,念出了一首旧作:
清明有感
断肠时节断肠雨,涤尽春色无情趣,杜鹃啼红声声戾,群山遥应催人泣。缘断情隔两天地,素衣和泪尘埃里。无根黄花情暗寄,滋长相思纸成絮。迎春藤萦魂相牵,发青娇颜无人近。往昔恩情冢前烟,如水晨暮妆镜前。永夜孤月照窗第,残漏更深销魂忆。人伦最苦中道弃,枝枯花离两相继。春光无限人空老,新愁旧恨柳丝条,惟有流过奈何桥,万般恩怨一笔消。
念完了,柳珞微羞赧地说:“这是我大二那年去给妈妈扫墓的时候触景生情写下的。当时那位新婚就失去丈夫的女孩跪在坟前,我看到那场景真的是非常心酸,也很为她的将来担忧……很稚嫩,苏总可别笑话哦。”
苏子云喃喃地复念着,然后抬起头,表情有些沉重地说:“太伤感了……我似乎看到一位新近丧偶的年轻女子,穿着素色的衣裙,环抱着无根的黄菊花跪在她丈夫的坟前,满天飞卷的纸灰带着她无尽的思念,路边牵扯的迎春藤仿佛把她的魂也给勾走了……柳小姐,这首诗太煸情太唯美了,你能把它发到我的手机上吗?”
“苏总过奖了。”
“太好了,现代的女孩,喜欢古体诗词的并不多,能写善填的就更是凤毛麟角了。柳小姐,我能直呼其名吗?”
“苏总随意。”
“那你也别一口一个苏总,太见外,就叫我苏子云吧?”
连名带姓称呼人家,有些失礼,可单单叫人家名字,又显得太亲昵。柳珞微正不知该怎么启齿的时候,苏子去看出柳珞微的窘迫来了,笑道:“我同学和很多朋友都叫我苏子,你要是不讨厌的话,也叫我苏子?不过,不是你们女孩用来梳头的梳子哦。”
柳珞微嘻嘻一笑:“堂堂的老总怎能是我们用来梳头的梳子?那真是大材小用了。”
苏子云莫名地红了脸,低下头去,说:“真要是能成为你……你们梳头的梳子,那是我的福气。珞微,认识你,我真的很开心。但愿我们能做个好朋友,”
柳珞微是个何其聪明的人?她从苏子云的言行举止中读出了对方所掩饰的情意。
柳珞微有点慌神了。
她在想,苏子云应该知道自已的已婚身份吧?可是,他为什么一口一个“柳小姐”呢?
将可能发生的事情消灭在萌芽状态,是柳珞微最擅长的。
柳珞微一沉吟,拿出了手机,说:“对不起,我打个电话。”
“柳小姐请便。”
电话那头很快就接通了。
“喂,你在哪呢,吃饭了吗?”柳珞微抢先开口。口气温婉娴雅,活脱脱的一个小娇妻的模样。
显然,那头是司徒骅。
也不知司徒骅说了什么,柳珞微微微地蹙了蹙眉头,娇嗔道:“我没忘记,你放心好了。嗯,我知道了,我提早一点下班就是。我在楼下等你,你开车的时候小心点。”
然后,又扯东扯西地说了一会才挂断电话。
柳珞微将手机放回大衣袋里,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家里总有这么多的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