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亚轩跟一江湖兽医在外游历八年后,又回到连云镇,自立门户,开了一家兽医诊所。
其时正是兵荒马乱的年月,乡民没有心思饲养禽畜,亚轩的生意自然就清淡,日子过得并不如意。但他的技艺,在连云镇方圆数十里,依然是有口皆碑。
亚轩不像一般的兽医,残暴地对待禽畜,他就像医德高尚的医生对待病人一样,仁厚地对待禽畜。为了练刀功,他坚持十数年晨起后,即以双臂提水,后来练得双臂平举满满两桶水行走如飞,水却不溢不漫。于是他给鸡们、猪们做阉割手术时,刀轻轻一划,手指几下动作,事体就完了,鸡们、猪们还没来得及哇哇哭叫两声,就从他膝上跳下抢食去了,全然没有身上少了件宝物的迹象。有时碰上疑难杂症,他一时无法解决的,便回家搬床被子,睡到猪栏或是牛栏里,静静地观察,然后对症下药。人们常对他的荒诞行为以之为怪,他总说:要赚畜生钱,得与畜生眠啊,何况畜生好歹也是一条性命,能救,总得救的!
那年夏,亚轩肩生毒疮,其大如碗,红肿坚硬,疼痛难忍。镇上名医越秋先生看罢,摇头说:这玩意得加紧疗啊,弄不好,会要你命的。亚轩忙说:先生救我!越秋说:我有一方,可治你疮,只是现在兵荒马乱的,药材奇缺,这药恐怕难得配齐,好在你是兽医,弄到这药应当不难。亚轩接过方子一看,心里便明白了,他苦笑着说:试试看罢。
亚轩从越秋先生家出:来往回走时,在菜场看到屠夫正准备杀一头骨瘦女[柴的老牛。他一时竟忘了肩上的疮痛,跑上去大声喝道:刀下留牛!屠夫望着亚轩说:一条病牛,杀它何妨?亚轩没做声,围了牛转了一圈后,心中一惊,但他马上又恢复了平静,跟屠夫商量说:这牛如此瘦,你杀不了多少肉,不如卖给我,回去慢慢给它调养。屠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赶紧报了个高价,卖给了亚轩。
亚轩高价买了一头病牛,自然要遭到乡邻的哂笑和老婆的臭骂,但他不怒,他总是很真诚地说:这牛的病完全能医好,我怎能忍心看着它遭杀呢?其实他心里清楚,这牛胆里有牛黄。在当时,牛黄可是价比黄金啊。
然而,亚轩却并没有杀牛取宝,而是天天配药给牛服用,即使肩上毒疮疼痛如割,也照样进行。他一辈子跟牲畜打交道,他是真正的不忍心伤害它们。
慢慢地,病牛就变得精神起来,一个月后,身上的膘也慢慢厚起来,亚轩看了,嘴边不由浮上一丝甜甜的笑容。
但亚轩的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终有一天,毒疮迸发身亡。据说临死时,他手里还捏着越秋先生给他开的药方,药方其他几味药倒也普通,只有一味牛黄,大家都说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