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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兜售你自己(3)

福蒂尼将片子送到乔利公司,莱昂内被叫来跟公司高管一起看片。然而,当《陌生人》的剧本寄到美国时,上面注明男主角是埃里克·弗莱明。只是在弗莱明选择放弃之后,欧文·莱昂纳德才把剧本交给了伊斯特伍德。伊斯特伍德的第一反应与弗莱明一样:他已经在演一部西部片,所以宁愿把几个月的时间用于提高自己的高尔夫球艺。莱昂纳德敦促他至少看一遍剧本。

当时,伊斯特伍德正面临新一轮经纪人更迭。欧文·莱昂纳德已经同意被威廉-莫里斯公司收编。该公司的得力干将莱昂纳德·希尔桑去《生牛皮鞭》剧组探班,他与伊斯特伍德见了面,劝说他改投到威廉·莫里斯旗下。

读完前10页剧本,伊斯特伍德就发现里面的许多元素来自日本导演黑泽明的《大镖客》。他觉得对话写得“很拙劣”,但故事编得很聪明,也很幽默。从别人那里,他听说塞吉奥·莱昂内目前被认为是意大利影坛的一位很有潜力的导演。“我已经厌倦了在《生牛皮鞭》里扮演头发梳得光亮的牛仔,”他说,“我想要一些更实际的东西。”最终让伊斯特伍德下决心的是玛吉,这位伯克来大学英语专业的毕业生认为丈夫应该接下这部戏。“克林特说我擅长从女人的角度判断一个故事,而我喜欢这个故事里的独行侠,”她说,“女人希望被人照顾和保护,一个男人可以做到控制局面,对抗一切。他也会因此得到女人的青睐。”欧文·莱昂纳德提醒伊斯特伍德,“你会获得金钱和假期,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罗珊娜·图尼斯在1963年秋天怀孕的消息也有助于伊斯特伍德作决定,接演这部电影意味着他可以长期不在美国,那段时间正好赶上孩子出生。

欧文·莱昂纳德与威廉·莫里斯公司的桑迪·布瑞斯勒一道替伊斯特伍德签下了演出合同,后者当时还代理着一位默默无闻的年轻演员杰克·尼科尔逊。伊斯特伍德将从11个星期的工作中拿到1.5万美元的片酬。虽然这笔收入少于他拍电视的年薪,但起码他可以不必再看埃里克·弗莱明的脸色,也对威廉·莫里斯公司尽了一份忠心。

莱昂内从未见过伊斯特伍德,也没直接跟他说过话。当伊斯特伍德在5月的第一个星期抵达罗马时,莱昂内甚至不敢去机场迎接这位美国人。伊斯特伍德首先见到的是马什经纪公司的公关代表吉内韦芙·赫森特、莱昂内的几位助理和一些意大利记者。

“我和副导演马里奥·卡瓦诺一道去机场接克林特,”台词导演图尼奥·瓦莱里说。“塞吉奥因为太紧张而没有与我们同行,他的理由是他一句英语也不会说,他不想当众出丑。”“我永远不会忘记克林特下飞机时给我的第一印象,”瓦莱里说,“他穿着牛仔裤,拎着一只样式过时的衣箱。他直接走向马里奥·卡瓦诺,以为他就是塞吉奥。当我们告诉他大家都不是塞吉奥时,他十分难为情。我们把他带回旅馆。他见到塞吉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他的衣箱,里面全都是他在这部戏里所要穿戴的行头:斗篷、牛仔帽、皮披肩和用两条蟒蛇皮制成的印第安人皮囊。塞吉奥如获至宝,当即决定要把它们用在电影里。”谈到他们的第一次会面,莱昂内说:“他的穿着就像是一个没钱的美国学生。我并不在意这些。我感兴趣的是他的脸和他走路的方式。他话不多,如同他在《生牛皮鞭》里一样。他只是说,'我们将在一起拍一部好看的西部片。”这位34岁的电视明星将主演他的第一部电影并迎来他的第一个欧洲假期。伊斯特伍德以为《陌生人》不会有太多的回报,但却能给他带来足够多的钱,这样一来,一旦《生牛皮鞭》停拍,他就不必忙着去找下一份工作了。

塞吉奥·莱昂内不是一个纤纤君子。他从不考虑自己的形象,由于暴饮暴食,他活像一头脾气暴躁的大笨熊。他待人不善,如同他电影的人物一样阴险歹毒。然而,世界上的大多数影评家都公认他是影坛上的视觉大师,尽管在三十多年的职业生涯中他只拍了为数不多的几部作品。

1964年,莱昂内无论在好莱坞还是意大利都没什么名气。作为一位备受尊敬的意大利导演的儿子,他选择的出道方式多少令人费解,那就是当拉乌尔·沃尔什、威廉·惠勒和罗伯特·阿尔德里奇这些好莱坞导演来罗马拍片时,他自告奋勇地为他们当助手。

外国人更不理解的是他这样一个意大利人为何对美国的西部片情有独钟,莱昂内的解释是,“当我在片场布置赛马、枪战和爆炸场面时,我梦见自己到了美国的内华达和新墨西哥。”在执导了处女作《罗德岛巨像》之后,莱昂内决定拍一部西部片,“不仅要颠覆意大利人只会拍喜剧片的传统,还要让这种垂死的美国类型片重振雄风。”1959年,他与杜西奥·泰萨里合写了《庞贝城末日》的剧本。三年后的一天,他敲开泰萨里罗马寓所的门。“今天你有什么安排?”莱昂内问。“什么也没安排,”泰萨里说。

于是他们一起去看《大镖客》。

虽然他们一直矢口否认,但莱昂内和泰萨里的确从这部1961年的日本电影中借来了基本的故事线索。莱昂内甚至写信给黑泽明,希望对方允许他改编《大镖客》的剧本。

他为自己即将创作的剧本起名为《陌生人》,这个创意则来自另一部翻拍自黑泽明经典的电影《七侠荡寇志》。

黑泽明要价1万美元,莱昂内接受了,但是乔利公司却拒付这笔钱。他们认为费用太高,何况在意大利之外的任何人都看不到这部电影。“为什么我们要付给黑泽明1万美元而花在整部电影上的钱才只有20万?”该片的制片人哈里·哥伦布和乔治·帕皮自以为理由充分,他们没想到黑泽明会为此打一场官司,并最终一分钱不少地从这部电影的收入里拿走了他应得的部分。他们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实,那就是伊斯特伍德在日本已经很有名了。

虽然莱昂内从未亲手摸过打字机,但他却是一个很会讲故事的人。他能亲自把电影里的每场戏都演上一遍,由他的助手将好点子和并不连贯的细节一一记录下来。据泰萨里介绍,写剧本的工作通常从早晨开始,莱昂内一起床就会给他打电话,“昨晚我梦到了三句话,你必须把它们放进剧本。”泰萨里随即问,“你觉得应该放在哪场戏里?”“这不是我的问题,”莱昂内理直气壮地说,“这是你的工作。”在他们的《陌生人》剧本里,一个孤独的枪手策马来到墨西哥的边境小镇,两伙人正在这里交战。他从对垒双方都收到了钱,但他并不打算帮助任何一方,而是在他们之间挑起更激烈的对抗。经过几番血战之后,只有这位神秘的陌生人活了下来。

莱昂内把每场戏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凡是他认为合理的均要一字不差地写进剧本。鲁西亚诺·文森佐尼与泰萨里一道担任“镖客三部曲”后两部的编剧,他说他从不赞同莱昂内的设计,比如说在《黄昏双镖客》中两位赏金捕快会站到同一条战壕里,昕起来像是小孩子的游戏。然而,莱昂内却坚持认为这是可信的。

泰萨里和文森佐尼均承认大多数好点子来自莱昂内。他是一位规则的颠覆者,试图打破西部片的各种条条框框。他的坏蛋坏得彻底,他的英雄也不够磊落。他电影里的女人大都是妓女。这是一个男性统治的世界。一切都与贪婪有关。所有的暴力都呈现得很极端,几乎是卡通化的。

在第一稿中,泰萨里为神秘陌生人起名为“林戈”,这是约翰·韦恩在约翰·福特《关山飞渡》中所演角色的名字。莱昂内让泰萨里去掉了这个名字。“不要名字,”他坚持道,“他也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有现在。”于是,这位神秘的陌生人最终以“无名氏”而广为人知,他就连拔枪射击的方式也不像好莱坞的牛仔。“不要太快,像开机关枪似的,”泰萨里说,“这也是塞吉奥的创意。他要求打陧枪。”从一开始,神秘陌生人的外貌特征就被认为是关键。据说莱昂内最终确定下由伊斯特伍德饰演时,他宣布,“就是这张脸——配上一支雪茄和一顶牛仔帽。说实话,我需要的是一副面具,而不是一个演员。在我看来,伊斯特伍德只有两种表情:戴帽子的和不戴帽子的。”虽然莱昂内一再自称是伊斯特伍德的服装师,但真正属于他的设计的只有那件墨西哥斗篷。伊斯特伍德亲自回美国选购了其他服饰,包括从洛杉矶好莱坞大道的马特森体育用品店买的一条Levi’s黑色牛仔裤和一顶“西部装束”出厂的低檐牛仔帽,而靴子、马刺、手枪和枪套等都是他从《生牛皮鞭》剧组带来的。

《陌生人》的剧本要求伊斯特伍德必须抽雪茄。这位健康意识很强的演员平时不吸烟,并且对雪茄的味道深恶痛绝。但是,他深知雪茄会给他的角色增添神秘感。具有讽刺意味的是,雪茄最终成为他从与莱昂内合作中学到的一个重要法宝。在他以后的电影里,他总是烟不离手。不管他的角色是否需要,雪茄成为他演戏时必备的一个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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