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血中行终于挪动了脚步,悄悄地捡起碎裂的手镯,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樊百子已经扛起昏迷的蒋良,没留意看,然而宁韶芬却把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已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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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良如同死鱼一般躺在病床上,樊百子正在忙着给他医治。先是解了穴道,再喂一颗保心丹,然后结合一些小手段,用法力将蒋良经脉再疏通了一番,便轻易保住了蒋良的小命,而且右眼已无大碍,不至于失明那么严重。
血中行依旧沉默不语,在樊百子的药房里自我治疗。血中行得了“鬼谷医仙”几分真传,医术亦不容小觑,加上伤势不是特别重,因此自己搞得来,倒不需要樊百子亲自出手。
血中行把最后一片药膏贴在自己身上后,这才松了口气,便在怔怔地出神,似乎还在回想方才的事。
手镯碎裂给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他不是逍遥天下的散人,更不是心无所挂的硬汉,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因而生气和伤心这两种情绪在他心里并存着,
宁韶芬提着一盘清水进入蒋良的病房,亲自帮他擦脸以及洗伤口,看到蒋良被包扎得像粽子一样,宁韶芬不禁有些内疚。
“韶芬,你就把悬着的心放下吧,还信不过我的医术吗?死都能救活呢!良儿没什么大碍,过几天就能醒了,而且保证没有后遗症。”樊百子见她满腹忧愁,连忙解释道。
“得了,我又没说信不过你,只是……”宁韶芬话还没说完,就被樊百子打断了:“只是内疚,对吧?”
“能不内疚吗?我们也有责任,没好好看管他们。”宁韶芬说着帮蒋良盖好被子,一脸担忧之意。
“我知道,你还惦记着良儿的父亲,我们的义兄对我俩恩情,唉,如果没有义兄,也就没有今天的我们,我又何尝不内疚!义兄临死前把良儿托付给我俩,结果我俩忙于修炼,却疏于教导,养成了他嚣张跋扈的性格。这便是我俩最大的过错。”樊百子一掳胡子,满腹感叹道。
“现在闯祸了,那便如何是好,中行的为人我们都清楚,这一次肯定是良儿他做得太过分了。”宁韶芬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不至于帮亲不帮理。
“同门相残,违反门规,有辱我鬼谷一脉,二人都要罚,我不会徇私,良儿的伤好了,我自有重罚。至于中行,无论立场如何,终究是伤了人,也不能轻饶。我鬼谷百年威名,不能够葬送在二人手中。”樊百子经过一番思量后,最终有了决议。
“良儿的问题,我们也有错,大家都该罚。中行本性不坏,这一次是亮儿苦苦相逼罢了,刚才回来时,我瞧见中行悄悄地捡起几块手镯碎片,血红色的,应该就是他平日里永不离身的那个手镯,对他来说意义重大。我看是良儿他砸碎了手镯,中行才会情绪失控,因而跟他拼命的。”宁韶芬回想起那一幕,心情还是难以平静。蒋良有错在先,血中行有错在后,如果处罚不当,鬼谷一脉在众弟子还有什么威严?鬼谷的弟子又会怎样议论?
“什么?良儿居然做出这种事?真是岂有此理,亏他还是本门二师兄,如果不是看在义兄的份上,我必然重重惩罚。”樊百子知道如此,气得直跺脚。
“百子,你也不必这么生气,我自有办法。”宁韶芬道。
“快说来听听,最好能够消除他俩之间的隔膜,化干戈为玉帛,不再斗来斗去。”樊百子一听,暂且搁下怒气。
“良儿他的性格我们一时难改,也急不来,我们有的是时间,中行就需要加强自我控制能力。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两人分开一段时间,各自磨砺心性。我觉得应该罚中行到百草园面壁两年,一来让他研究一下医术,二来净化他的心灵。至于良儿的惩罚,就等他伤好再说。百子,你看怎样?”宁韶芬顿了片刻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妙啊,就按你说的去做,良儿伤好后,干脆就罚他捕捉十只骷髅鬼物,捉到就让他自己留着,捉不到,那……就再说吧,反正他喜欢这驱鬼术。”樊百子一拍手,连声称赞道,随即又想到血中行的伪木灵根,这辈子或许都不可能在修炼上有进展,心头又不太舒服。宁韶芬和她都十几年夫妻了,自然晓得他的心事,只是也不点破。
五日后,伤势已经好得七七八八的血中行背着一个包袱,正在赶往百药园。
百药园位于鬼谷的禁地,没有樊百子的允许谁也不能进入,因此宁韶芬能够确保蒋良两年内不找血中行的麻烦。
鬼谷的禁地,实际上是一个景色宜人,环境优美,空气清新,令人流连忘返的山谷。之所以被称为禁地,是因为这个山谷长满了各种稀有草药,不能移植,樊百子为了保护那些稀有草药,便设为禁地,禁止其他人入内。
然而血中行却经常出入百药园,只是因为他是樊百子亲自钦点医术继承人,勉勉强强也算是鬼谷的半个继承者。
此次前去鬼谷,血中行本来应该是兴奋无比,毕竟他对医术最感兴趣,进入百草园,说不定还能让他的医术更上一层楼。只不过一想到那四分五裂的手镯,心便碎了。
事后血中行也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不过他没有丝毫的悔意,他始终认为自己没有做错。至于这次的处罚,血中行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揍了蒋良个半死,就只是面壁静心那么简单?
但既然来了百草园,血中行也暂时搁下了对蒋良的仇恨,但仇恨的种子早已埋在心底,迟早会发芽以至茁壮生长。血中行不甘心放过蒋良,心里想着迟早会让蒋良付出代价。
一踏进百药园,阵阵药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肺的味儿,辛辣刺鼻的味儿交集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浓香,血中行最享受这种味儿了。
百药园里到处栽种有草药,有的是移植的,有的则是自然生长的,不能够移植,一移植就会马上枯萎。
百药园里,数十个药畦相互纵横交错,只有几条窄窄的小径,药畦的最后方,有一颗不知岁月的参天古树,古树下,建有两间房子,一间是用来堆放药方以及其它医书的,另一间住有一个聋哑老人,平时看守药园的。聋哑老人据说是十多年前樊百子外出救回来的一个孤寡老人,挺可怜的。不过血中行几乎不与他有过交集,以前来百草园都是住在堆放医书的房间,这次也不例外。
聋哑老人一整天都呆在房间里,不晓得做什么,血中行虽有好奇心,但一想到语言表达问题就打消的交集的念头,而且血中行也觉得老人有说不出的古怪,每见他一次都不太自在,反而不太想见面。
血中行来到书房,先放置好自己的衣物,再简单地用木头搭了个小床,粗略铺了些稻草。房子里都是一个又一个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医书,因此房间里可用的空间比较少,血中行无奈之下,唯有能挤就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