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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岸芷汀兰

诸葛嶷声名大震,谯周拜访的次数越来越勤。又半月,随谯周游览青城山。归途中,谯周邀请诸葛嶷府上一聚,盛情难却下只好听从。

谯府花园不大,居中一亭占去三分之一的面积。已是月牙升空,诸葛嶷与谯周把酒言欢,喝得酩酊,免不了酒精发作,称兄道弟。忽然一阵悠扬的琴声把两人的注意力引到花园背后。

“谯兄,金屋藏娇。琴音悠远必定出自女人之手。”琴声婉转清丽,诸葛嶷趁罪大胆猜想出自一位女子弹奏。

谯周笑道:“这琴曲一定是我家小妹所作。她不晓得贵客到访,因此献丑。”对奴婢道:“快去把小姐请出来!”

一听说谯周有个妹妹,又听她弹得这手好琴曲,诸葛嶷不禁好奇。

不多时,一位二八妙龄、清新脱俗的佳人站在面前。诸葛嶷一双醉眼看得心花怒放。他不敢死盯着佳人,视线尽量不朝佳人的方向,但目光不时流转忘返。

“芷兰,快来见过诸葛先生!”谯周招呼道。

佳人面色微微红润,施礼道:“芷兰见过诸葛先生。久仰先生大名如雷贯耳。”

“嶷见过芷兰小姐。”越看她面色羞红,就越讨人喜欢。诸葛嶷努力克制自己不要装出垂涎欲滴的色相,短时间也不知道怎么称呼恰当,不知不觉间居然模仿电视里那些文绉绉的读书人模样。

芷兰掩口一笑,认真地说道:“闻先生学识渊博,芷兰还以为先生应该有苏、张的辩才,不料这般文质彬彬。”

谁都明白这句话明褒暗贬,但诸葛嶷酒劲上头,面对这位清新脱俗的美人,哪里去琢磨话里的深意。初次见面的印象对一个陌生人尤其是女孩子非常重要,诸葛嶷打起精神尽量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

“在下并非口辞木讷。只是看到小姐宛如出水芙蓉,嶷这点智慧就像碧绿的荷叶衬托小姐的美貌,犹恐不及。”诸葛嶷满足胡言。

但芷兰抿着朱唇微微一笑,领会此话的意思,不禁莞尔。

“伯岐,在自家人面前不要这么拘谨。”谯周这句话大有壮胆的味道。

“先生过奖。”芷兰红霞出鬓。

诸葛嶷更加夸道:“世人说浣溪河畔的西施,塞外大漠的昭君是绝世无双的美女。今日见到小姐,才知道世人眼拙。”他心里笑道:原来真是酒壮怂人胆,前世见到美女都是呐呐不能言,这里喝了酒竟然如此口花花。借着说笑仔细观察,眼前这位佳人的气质清新,举止从容。谯芷兰彰显气质,与四大美女相比也不会逊色许多。谁叫历史上的“四大美女”,我无缘得见呢。

谯周拍案大笑。芷兰托着脸害羞道:“先生好会花言巧语。芷兰日日对镜也没见到有先生所言的美貌。”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状态一好,诗句信手掂来。尽管盗版古人诗句是件作呕的行为。

“先生好诗句!芷兰终日独坐闺房与琴书为伴。今日为先生弹奏一曲,不知先生意下如何?”芷兰一双秋水袭来,叫人哪里还有拒绝的权力。

一曲奏毕。诸葛嶷这个不懂音律的傻小子沉浸在芷兰拨弄琴弦的纤纤十指上,浑然忘记鼓掌喝彩。最近忙于当老师,难得倾听琴曲。诸葛嶷感觉身心放松,享受着久违的快乐,那些烦心的事情全都抛到九霄云外。

“芷兰琴艺不精,在先生面前献丑了。”谯芷兰见诸葛嶷不为所动,略感失望。

诸葛嶷自己不懂音律,也知道此时应该称赞:“荀子曰:且夫芷兰生于深林,非以无人而不芳。在下对于琴棋书画没有研究,只知道小姐的琴曲优美。小姐大可不必因为牛不知音,而怀疑自己的琴艺。”

诸葛嶷用对牛弹琴替芷兰消除疑虑。芷兰被逗笑,喜道:“先生真会开玩笑!”

早被晾在一边的谯周也不晓得安的什么心思,竟然借口离开。诸葛嶷借着酒劲也不理会,仍然和谯芷兰谈笑。

等谯周一消失,诸葛嶷再无顾忌,神情洒脱自然。

芷兰嫣然道:“芷兰对先生仰慕得很。我自幼好书,有些疑问,还请先生帮忙解释?”

考我问题吧,说得这么好听干嘛,佳人有惑必解。诸葛嶷微笑道:“芷兰小姐但问无妨。”

“诸葛先生为何与当今丞相同姓?”

啊,这也是你从书里看出的问题?既然如此好歹也要用关于典籍方面的来回答你。

“朗朗乾坤,方圆几何,人又有几何?人有成千上万,如果每个人都有一个姓,那《百家姓》又谈何说起。我与丞相同姓实乃巧合。”诸葛嶷找不到什么好的补充自圆其说,答案只能暂时搁置。

“人有千万,姓有百家。呵呵,芷兰明白啦。只是《百家姓》一书未曾听说,想是先生博学,小女井底之蛙。”

百家姓相传乃是北宋初年,钱塘一书生编纂,你没听说才是正常。诸葛嶷嘿嘿一笑,轻描淡写地掩饰自己刚刚犯下的常识错误:“在下看的书的确不计其数,许多书嶷都忘记出处。”现在全益州连三岁的孩童都听说他的博学。

诸葛嶷望着面色平静的芷兰,暗暗叮嘱自己千万别再犯低级错误,在小河沟里翻船。

“敢问先生人有几德?”

“人有七德。老子云: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此乃为人处世的七种美德。”

芷兰不置可否地笑笑。诸葛嶷如沐春风。

“敢问先生人有几法?”

“人有四法。老子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以此推之人有地、天、道、自然共四法。”

寻章摘句不是诸葛嶷的长处,但他还是绞尽脑汁想出原文。

芷兰喜道:“先生对老子如此崇敬。”

“敢问先生人有几谋?”

“两谋。人谋以攻心乃上上之策。鬼谷子有捭阖之术。捭者,启动对方敞开心扉,即知彼也;阖者,关闭自己不让对方所知,即知己而非彼知也。按照兵法,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故曰人有两谋。”

“先生还通晓纵横之术?”芷兰赞道。

诸葛嶷只觉得汗颜,不过是看了一点点古书就拿来胡乱使用罢了。幸好不是写字,否则他这个古文字都不识得几个的家伙早就露馅啦。

“敢问先生国有几道?”

这个问题显然不会询问关于道路方面,如果真是这么简单,用正道歧途来应付绰绰有余。诸葛嶷意气风发,回答道:“国有十三道。”

“哦!”芷兰语气中流露出惊喜,诸葛嶷口中总有令人匪夷所思的答案。

“国家兴衰存亡不外乎安危二字。韩非子曰:安术有七,危道有六。安危共计十又余三,故国有十三道。”至于哪七术、哪六道,诸葛嶷记不清楚。

“想不到先生精通法家,真是独到。”芷兰欠身为诸葛嶷斟杯敬酒。

诸葛嶷接过杯,适逢月光洒地,有感而发,当即吟诗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先生好诗!只不过诗句里满满的寂寞忧愁,先生愁什么?。”芷兰忍不住为李白的《月下独酌》击掌喝彩。

诸葛嶷厚着脸皮把古人的诗句占为己有,叹息道:“在下本一介草民,却也有自己的抱负。上欲辅佐君王成《春秋》大义,安邦定国;下愿体恤百姓留周召遗风,国泰民安。刚才在下酒后狂言,让芷兰小姐见笑。”

诸葛嶷说得情真意切。

道德沦丧让士人迷茫。儒学进入低谷,弘扬儒学的理想在现实面前碰壁。学舍龙蛇混杂,学生不尊师重道却去追求名声。这些大大出乎意料。各类鬼神之说大行其道,恶意篡改儒家精神。

诸葛嶷也很迷茫。

联想到李白,深感目前蜀汉衰微,自己任重道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辅佐蜀汉。于是有感于怀,发出肺腑之言。

同情心是对付女孩子的最佳办法,像诸葛嶷这样发自肺腑的感慨,自然博得芷兰的同情。

“好一句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芷兰愿意和先生同饮!”看到佳人举杯,诸葛嶷喜出望外。

“请问芷兰小姐年方几何?”诸葛嶷壮着酒胆问道。

芷兰脸一红,害羞地支吾道:“芷兰及笄之年。”“及笄”指女子十五岁。《礼记内则》有“女子…十有五年而笄”。“笄”,谓结发而用笄贯之。

哦,才十五岁啊。不知道古人是成熟早还是什么,芷兰看上去活脱脱像个十八*九岁待字芳闺。

“在下已经过了弱冠之年,奈何功不成名难就。”不等佳人问,酒已下怀,诸葛嶷有些醉意,。《礼记曲礼上》“二十曰弱,冠”。古代男子二十岁行冠礼,表示已经成年。诸葛嶷提起酒壶一杯接一杯,只觉得这酒越喝越甜,再也不想去思考什么。

“弱冠弄柔翰,卓荦观群书。酒既伤身又伤神,先生胸怀鸿鹄之志,万不能沉迷其中,惰慢志向。”芷兰见诸葛嶷借酒消愁,竟有些替他难过。

一阵清风拂过,酒意也醒了两分。诸葛嶷仰望明月,心存感激地望着芷兰。他把手里的酒壶重重地搁在桌上,奋然说道:“感谢小姐的好意。明日我就喝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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