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天下分有九州,除洛州之外还有八州,分别是幽州、并州、贺州、青州、燕州、炎州、定州、固州。
九州之外便是苍茫大海与陆上一些不毛之地。这大陆及无边海域便是人间,人间之外尚有两界,据说死后带有戾气、怨念之人魂不入轮回,聚在狱界不肯散去,那些怨魂以期三界混战之时再入人间屠戮苍生,借此滋养自身。
而人间有人练气,据说这练气之术练至极致便可飞升至天界,筑成仙躯,辟谷长生。
人间之主是为人皇,人皇之说来自于远古。
相传上古之时,天地广阔无垠,三界六道轮回不休、征伐不止,百姓苦不堪言。有异人大能张凡天仗剑以通天之力将广阔天地就此分为无数小世界,每个小世界都有十二眼灵泉作为灵力来源,只是不知为何,此界灵泉日渐干涸,到得后来天地间灵气稀薄不堪,狱界、天界、人间为了争夺灵泉归属,屡屡爆发大战,人间屡战屡败,险些灭亡。
后来有圣人出世,一统人间,率领人间军队与狱界、天界军队厮杀十年,夺得五口灵泉,圣人自此聚了人间气运,成了人间主宰,是为人皇。圣人将亡之时将人间气运以玄妙手段封在生前之座内,定于天云山上,以九鼎为匙,想要即人皇之位非需一统九州、聚齐九鼎不可,若无九鼎,便是一统天下亦无法当上人皇。
上代人皇亡后,人间已有近四百年未闻其余两界的消息了,于这寻常百姓而言,天下最大的混乱之时,便是各方诸侯为了人皇之位厮杀不休的如今。
人皇未现之时,人们将这段日子叫做乱世。
人间历乱世三百六十五年,某日,洛州,蜀郡。
“你想好了?”沉稳的声音被细微的风声吹散,荡在这虚无缥缈的天地之间,如雾如烟。
问话的是个中年男子,答话的是个介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白衣男儿。
“有何惧之?”
“你一定会死,云家气运即将断绝。”
“死又何妨?这唐家不就在绝云峰顶么?我是云,自然该死在这里。便是不死,这所谓气运终是缥缈,说不清道不明,我岂能为了这虚无之物误了我妻儿性命。”男儿望向崖下滔滔云海,潇洒笑道。
中年男子随着他目光看去,只见崖下云雾缭绕,不见草石,也不知深几千几百丈。
“云清歌!你荒唐!整个云家只余你一人,你何必以身犯险,一心求死!”
云清歌笑了笑,并未回答,反而拱手道:“岳父。”
中年男子张口结舌,终是喟然一叹,不再言语。
“这绝天崖我下得,却上不得,可有其他方法将那蜃元送上来?”
“我唐家养着绝岭雕,到时你将那蜃元递与雕爪,它自会将之取回。”
“不知下一家会是谁家?”
“不知。”
“呵,如此神秘么?罢了,我再看看婉儿。”
云清歌迈步走向不远处的白玉长阶,白衣飘飘,背上那把剑随着他的步伐在背上微微晃荡,剑身在剑鞘里轻轻撞击,发出细微的清脆声响。
他走过长长的白玉阶,跨过演武场,在座座殿宇间穿梭,纵然被道旁的唐家子弟指指点点,他依然眼神无悲无喜,若两泓深泉,清澈明亮。
终于,他停住了脚,望着榻上那个紧闭双眼的少女,微微俯身,在她额上轻轻吻了一下,伸手摩挲着她突起的小腹,喃喃说着什么。
不过片刻,云清歌又回到了绝天崖旁,中年男子望着他的脚步,只觉得心里无比沉重。
“婉儿,你有个好丈夫啊……”
云清歌望着那白玉石栏上停着的那只雕,笑道:“你可莫要贪吃,将那蜃元给我吃了才好。”
绝岭雕不明白这个白衣人说的什么,只是睨了他两眼,将翅膀扇了两下,不搭理他。
云清歌嘴角含笑,冲着中年男子拱了拱手:“岳父,婉儿和她腹中的孩子就交给你了。”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又是一叹。
云清歌得到答复,迈步走到白玉栏前,望着崖下云海滔滔,突然想起那首《蜀中横崖咏》。
他哈哈一笑,竟然跳了下去,中年男子见状,闭上了眼,摇头一叹。
“蜀中有绝壁,绝天横断西。
雾隐不觉深,落石无绝期。
料峭非独景,唯此足清奇。
独劝后来人,望之慎远离。”
“好一首《蜀中横崖咏》!说的全是些废话!哈哈!”崖下,云清歌咏完这首诗后大笑几声,声音裂石穿云,壮烈非凡。
片刻后,更大的嘶吼声从崖下传来,声音持续了几个呼吸,渐渐归于平静。
中年男子走上前去向崖下望去,只见云雾仍浓,看不见任何踪迹。
一声嘹亮的雕鸣回荡在这绝天崖下,仿佛为谁唱着挽歌。
人间历三百六十六年,三月二十一日,狱界。
“你想好了?”
这是一片混沌无垠的奇妙空间,天上无日无月,地上无土无石,唐婉儿望着面前那个坐在宝座上的人影,笑了出来。
她虽然在笑,却并没有声音,事实上在狱界的所有存在,都无法发出声音。狱界是冤魂的世界,这里的一切都是虚渺的灵魂组成,包括面前那个存在的王座。
“有何惧之?”
“这坠入红莲天火的痛苦,可不是你所想的那么简单。”
“那是我的事情。”
“值吗?”
“我觉得值。”
人影站了起来,随着他的动作竟有不少的黑雾从他身上溢出,看起来很诡异。
“那便来吧,我为你儿子续命,他能活到二十四岁。”
唐婉儿点了点头,随着这黑色身影向着远方前去。
与此同时。
唐剑心望着床上的那个婴孩,望着他身边失去了呼吸的女儿,心如刀割,老泪纵横。
三日后,唐家家主换成了唐剑心的弟弟唐远山。
那一日恰是婴儿出世后的第七日,当唐远山坐上这唐家家主之位时,婴儿终于睁开了眼。
他开眼第一眼见到的,便是已经花白了头发的唐剑心。
彼时的唐剑心望着婴孩的脸,伸出一只手指逗弄着他的嘴唇,笑着叫着他的名字。
他的名字是云天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