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为琉璃起名之事后,众人换了一巡酒,这才听到莫夕染一声轻笑:“有酒无乐,好生闷人,不知太后、圣人、皇后可愿赏脸,听夕染抚上一曲,以祝嘉兴。”
太后点一点头,笑盈盈对圣人道:“夕二自小就弹得一手好琴。今日算是我等有幸。”
圣人闻言也淡淡应道:“既是如此,自然要听一曲。”
话音一落,便有宫人摆上一架半旧的琴,莫夕染上前几步,福道:“此琴乃是夕染幼时学琴,长姐所送,自此从未离身。”
说罢,便落座琴后,略弹了几个音,调一调弦,举手之间,从容毕现。慕婉心下不由赞叹,果然是名门的小姐,若是自己,怕是早吓出一身汗来,绝不会有这样的从容风姿。心下想着,那边的琴声已起。慕婉未曾学过琴,不知莫夕染所弹是什么曲子,只觉曲调平缓幽静,让人平心静气,竟渐渐融入琴声之中,浑然忘我。
自己似乎回到了5岁那年,她依然是那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娃娃,看着远处归来的渔船,奶声奶气地唱着“王家堡,十八家,糠菜团子臭鱼虾。男人吃了出海去,女人吃了守在家。撑船下海风浪大,守家择货把眼花。起早贪黑一辈子,老少秃子过日子。”那个时候的自己是多么的无忧无虑,有酸甜的冰糖葫芦,有笑闹的孙二狗,有爱自己的阿爹阿娘.。
琴声渐弱,终是走到了尽头。如慕婉般,嫔妃们还沉浸在琴声所给的梦境中,直到圣人的声音传来:“好一曲菩提清善曲,虽是你长姐改编,如今听来,却是远不及你。”
莫夕染灿然一笑:“圣人谬赞,长姐之才,非夕染能及,夕染也就这琴,尚能拿得出手。我原是想着,圣人日理万机,劳心劳神,若这一曲,能为圣人松一松心神,夕染就心满意足了。”
太后接口道:“夕儿说的是,圣人你看,这孩子,就是心细,无时无刻不想着圣人呢。圣人若是喜欢这曲子,平日里就常去夕儿那里坐坐,让她为你弹上一曲,松松耳朵可好?”
她虽平日里刁蛮任性,可这琴的功底十分了得。到底是大家闺秀,名门的小姐。
圣人闻言沉默片刻,笑道:“母后说的是,从前是朕不识货,让明珠蒙尘。日后定会常往莫美人住处去,朕有福了。”
莫夕染闻言笑靥更深,抬眼含羞带嗔地望了圣人一眼,福一福身,便回了座位。
在莫夕染之后,众妃嫔各自拿出了自己的本事,苏玥儿和萧玲玲二人合舞了一支胡舞,慕婉这才知道,二人原都善舞,如今合作,更显风流。而慕婉准备的雅曲,也因少有嫔妃以唱曲献寿,博了个彩,但是有莫夕染之琴在前,此后的妃嫔们难免都显得逊色了许多。
待到嫔妃们都献了寿礼,又过了一巡酒。太后不满地敲了敲台面,向圣人道:“这宴席开始也有些时候了,远儿他还没来么?”
“是,母后,您也知道,三哥他确实不怎么喜欢参加宫宴。”
太后闻言皱眉怒道:“不怎么喜欢参加宮宴?那便连母后的寿宴也不来了么?”
“母后您别动气,儿臣这就派人去找三哥。”圣人说罢,向身后的宫人吩咐道,“快派人去问问,三王爷人呢。”那宫人应声去了。
太后这才颜色稍霁,依然皱眉道:“真是过寿都不让人省心,便是拖,也要把老三给我拖来,知道么?”
圣人笑应:“哪有母后说的这般严重,三哥想是路上有事,耽搁了。”
“嗯。”太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话锋一转,“各宫的贺礼,哀家都已看到了,皇儿可有为哀家准备什么么?”
圣人闻言一顿,举杯道:“儿臣确实为母后准备了一份礼物,只是怕母后不喜欢。”
“这话就奇怪了,这寿礼哀家还没看到,皇儿便说不喜欢。是不是太武断了些?”
圣人这才将酒杯放下,认真道:“儿臣虽知母后笃信阴阳宗。不过儿臣前几日子结识了一位从西域来的高僧,所讲之法虽与阴阳宗不同,却也颇见高妙,儿臣以为,有安民兴德之大意,因此今日便请了他来。一来是为母后贺寿,二来也算是为各位引荐。日后儿臣有意,让他常入宫中讲经说法。”
圣人言毕,太后的脸色已见不悦,正欲说话,圣人却高声继续道:“来人,请玄烨大师进来。”
圣人的声音方落,只见一个打扮奇特,没有一根头发的男人走进殿内,口中道:“阿弥陀佛。”
太后听了脸色一沉,“皇上您这份礼当真是奇特,我国已有国师在位,保四方平安,何必再要这外来的。。”
圣人接口道:“僧人。”
太后又皱了皱眉:“好,僧人。既然不需要,还是早日送出去吧。免得惹得国师不满。”
“太后您言重了。”太后正说着,一蓝衣男子步入殿内,缓缓接道,“所谓论道,有论,法方弥宏,道亦弥坚。玄烨大师若能常入宫中,也许可以让贫道再进一步。”
太后一见来人,大喜:“国师您来了。”
这男子正是苍梧国现今的国师,唤作长宇道人。长宇点一点头,对太后微一欠身:“贫道为观天象,于寿宴来迟,还望太后恕罪。”
太后摆一摆手:“国师折杀老身,此宴国师能来,于老身已是欣喜,哪有怪罪之说。”
圣人道:“国师既这般宽宏,便由你为玄烨大师安排法坛如何?”
长宇点一点头,应道:“长宇必将尽心。”
玄烨大师离去后,长宇又向太后祝了寿,便要回观星台去。转身时,却忽地停了下来。
太后见状,忙问:“国师可是还有事?”
长宇端详了慕婉片刻,皱眉道:“这位娘娘是?”
“这位是新晋的慕才人,靖北王爷的妹妹。国师,是有何不妥么?”
长宇顿了一顿,摇了摇头,笑道:“想来是贫道看错了,错认了故人。太后不必多心。慕才人有礼了。”
慕婉忽地被点了名,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起身回了福礼,长宇这才大步离去。
长宇方去了片刻,去寻三王爷的人便回报说,三王爷说他身体不适,不能来参加寿宴了。如此一来,本就被玄烨之事弄得不满的太后大怒,拂袖而去,圣人见状,也推说要处理朝事,离了席。众妃嫔了又喝了一会酒,自觉无趣,便在皇后的示意下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