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祯低头看着他怀里的冰儿,冰儿紧闭着眼睛,小小的眉头拧在一起。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因为发烧的缘故,嘴唇有些干,一只肉乎乎的小手正紧紧攥着胤祯前身的衣襟,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她病痛的折磨。另一只有些无力的垂着,一旁的太医正聚精会神的给她把脉。舒芸站在一边,紧攥着手中的帕子,一会儿看看太医,一会儿又轻拍胤祯怀里的冰儿。
我快步走到舒芸的门口,却在看到房内的景象时,脚步猛然顿住。犹豫着是否要继续走进去。心里莫名的酸疼,好像自己是最多余的一个。
“福晋。您来了。”舒芸一抬头看见了我,快步走来,脸上满满的全是忧色,眉头紧锁,好像用什么都碾不平了一般。这种样子,我曾在碧落的脸上见过。
我伸手扶住她欲福下的身子,稳定了下刚才杂乱的心绪,对她道:“快起来,听说冰儿病的厉害,现在怎么样了?”
“太医正在诊断,具体怎样……还不知道。”说到一半时,她的声音里已带了哭腔,又慌忙拿了帕子擦拭眼角,“舒芸失礼了。”
我心里一软,拉了她手,忙着安慰道:“姐姐快别这么说,一家人哪来的那么多礼数,都生分了。你别担心,来得时候听说爷叫了宫里的张太医来,张太医医术高明,冰儿会没事儿的!”
胤祯已经看见了我,脸上的神色和舒芸如出一辙,他将孩子送到了一旁的嬷嬷手里,嘴角勉强扬了扬,“凝儿,你来了。”
“是。爷,冰儿怎么样了?”
“正诊着呢,张太医,大格格的病情如何?”
“回十四爷的话,老臣无能,大格格……大格格……”张太医脸上面露难色,偷瞄着十四的神情,似乎在斟酌着话应该怎样说。而我心里猛地一沉,一般来说,让大夫难以启齿的话,恐怕是……
“太医,冰儿她……她……”舒芸也听出了张太医话里的意思,此时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
我用力握了握舒芸的手,想给她些微薄的力量,可是我知道没用,一点都没用,面对人力所无可挽回的事实,我们无力做任何抵抗,这一点,早在一年前我已深刻的明白……
胤祯的脸色也随之一白,似乎有些不可置信,隔了许久,问道:“大格格得的是什么病?”
“回十四爷的话,是……风寒。”张太医说到伤寒二字时明显的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说出。
“风寒?”胤祯重复着,可口气却有些森然,“太医院的人连伤寒都医治不好,还留着你们有什么用?!”
张太医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叩头说道:“十四爷恕罪,老臣斗胆,请十四爷移步说话。”
我不悦的看那太医,有什么事儿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非要搞得这样偷偷摸摸,疑神疑鬼的。
胤祯沉着脸,犹疑了一下,带头向外走去。
胤祯和太医走后,屋子的气氛霎那间沉闷起来。舒芸傻了一样呆呆的看着床上躺着的冰儿,没有流泪,没有哭闹,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手无意识般的轻抚冰儿烧得红红的脸庞。
“福晋!”
“舒芸!”
“芸儿!”
“妹妹!”
几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我愣了一瞬,便见刚进来的胤祯箭步跑来扶住昏倒的舒芸,而后面那声妹妹,确是出自采梵之口。
我看了看抱着舒芸的胤祯,走出房门,对还未走的张太医道:“劳烦太医再进来帮着庶福晋瞧瞧。”
我带着张太医进了房里,迎面看见站在一旁已有五个多月身孕的采梵:“姐姐身子重,还来这里探望大格格,费心了。”
“福晋言重了。这本就是采梵份内的事儿。应该的。”采梵看见我也不行礼,手似是无意的搭在肚子上,眉间颇有得色。她虽一直以来对我都是不甚恭敬,但今天却变本加厉了起来。我心里难免有些不悦,尽量克制着脸上的表情,淡淡扫她一眼,绕过她,看着躺在床上的舒芸。
张太医诊完脉,突然对着十四做了揖,朗声说道:“恭喜十四爷!”
我们一群人被这话说得一愣,冰儿生命垂危,朝不保夕,舒芸又因此而晕倒,一家子乱成一团,何来恭喜之说?
“禀十四爷,庶福晋有喜了。”
胤祯原本阴沉的脸,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一下子亮了起来,接着便见一屋子的丫头跪到地上,口里喊着:“恭喜爷!恭喜庶福晋!”
采梵笑嘻嘻的走到胤祯身边,废了些力气,福身道:“恭喜爷!”被胤祯扶起来后,又走到舒芸的床边,拉着她的手柔声道:“恭喜妹妹了,你看,老天爷定是被你们这对母女的情谊所感动,让冰儿再做一回你的孩子呢。”
舒芸不堪负重般的闭上眼睛,一滴清泪就那样从她的眼角滑出,她紧紧地咬着下唇,强忍着不发出声音,过了良久,轻轻点了点头,再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