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的效果在经过了三四天后,依旧“战斗力十足”,无论我这几天怎样补眠,都于事无补。这样的情况让我不止一次的怀疑,我是不是老了,因为据说老人都爱睡觉。
“凝儿这几天不舒服?眼睛怎么这么红?”德妃看着我因睡眠量不足而通红的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谢娘娘关心,奴婢没什么的。可能是这几天晚上风声大,没睡好的缘故吧。”
德妃嘴角露出笑意,“我说你这丫头平时比谁都精神,这几天怎么这么老实了,赶情儿是没说笑的力气了。”
郁闷啊,我真的就那么能讲吗?“娘娘是不是在嫌弃箫凝聒噪?”
“这丫头真是生了张巧嘴,我随便一句话,倒让她将了一军。你额娘年轻的时候可不像你这样能说会道的,也不知你像了谁去。”德妃伸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茶,象征性的用杯盖撇了撇茶沫,看着我淡淡的笑,她的眼中在一瞬间似有什么东西划过,然后穿透我,看向那不知名的远方……“凝儿下去休息吧,这儿有辛语她们在就成了。”
我早就盼着她的这句话,可又觉得走之前似乎得说点什么,“奴婢不碍事的,今天本就该由箫凝当值,娘娘这样吩咐,可折杀箫凝了。”唉,原谅我的心口不一吧,在这里呆得久了,“装灯”似乎已经成了我的本能。深入骨髓!
“你这孩子,别说你阿玛额娘疼得跟什么似的,就连我见了都喜欢。快下去休息吧。今儿个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了。”
既然主子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拒绝。向德妃告退,我缓步走了出去。
走在永和宫花园的小路上,好像胳膊撞到了谁,但我困的连头都懒得抬,脑袋里昏昏沉沉的想着估计是碰到了这宫里的某位同行,实在不想将我得睡眠时间耽误在道歉上,总感觉现在在我面前摆张床,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躺上去,管它是在屋内,还是屋外。
“哎呀,福晋您没事吧?”
“没事儿,只是碰了下胳膊而已,别这么大惊小怪的。”
这声音好耳熟,好像在哪听过。
我停住脚步,向我碰到的那为被称为福晋看去,随后当场愣在那里。十三福晋身穿狐皮披风,娉娉婷婷的站在那里,风微微吹过,掠起她披风的一角,隐隐显出里面的红色旗装。
“十三福晋吉祥。”定了定神,轻声请安。
“你认识我?”她眸中闪过丝疑惑。“看你是刚来的吧。”
“是,奴婢是今年新入宫的秀女。但九阿哥家的小格格满月时,我见过福晋的。”
“哦。”她微微点头。绕过我,继续向前走去。
“云儿。”
“十三爷。”十三福晋身边的小丫环听到叫声,忙回头,福下身子请安。
十三从远处走来,径直路过我,站在十三福晋的身边。
已近夜暮,冬日的夕阳映着紫禁城的红砖显现出一种颓废的美感。
残阳如血!
一直以来,我都对这个四个字有着接近本能的拒绝。
我不喜欢看日出,却偏爱日落,在夕阳照射下泛出层层红晕的天空,给人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宁。
可是那晚的夕阳,却让我第一次感觉到,曾经认为的美好,也可以这样悲壮。
“大冷天的怎么站在这儿?早上不是说过今天别来了吗?”十三的口气满是埋怨,可眼中却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灿若星辰!
薇云的脸微红,嘴角向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前段日子十二哥大婚我都去了,大家都看见了,哪能不来这儿?没得让人说闲话,让娘娘为难。”
胤祥一脸的不屑,“谁愿意说就让他说去,咱们过咱们的日子,管得了那些?”手指轻柔地将薇云披风的领口向上拉了拉,“既然来了,就别站这了,快走几步,进屋里去吧。”
“嗯,原也不是在这儿站着的,只是看见了娘娘这儿新来的宫女,随便说了几句。”
“宫女有什么可看的,奴才罢了。还是……”胤祥回过头,随意的朝我的方向瞥了眼,口中说了一半的话,如同突然停了电的CD机,声音戛然而止。
“十三阿哥吉祥。奴婢给十三阿哥请安。”我端端正正的福下身去,向他行了个大礼。自认识他以来,从未有过的大礼。
“箫……凝?”他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怔怔的看着我。
“是。”我低眉顺目,一副等待主子对奴才下达命令的样子。
“你……怎么在这儿?”这话说得真是可笑,我怎么在这儿,我不在这儿在哪呢?一个奴才,不在宫里还能在哪呢?
“奴婢当完了值,正要回房休息,无意间碰撞了福晋,奴婢该死,请十三阿哥责罚。”我淡淡的说着,弯膝跪了下去。站着太累,我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即如此,还不如跪着吧。
“没什么大不了的,也没怎么样,你快起来了吧,这大冷天的可别跪出毛病了。”薇云说着,向身旁的丫环使了个眼色,小丫环会意,上前一步,将我扶起。
“谢福晋。”
她微微点头,也不多说,只朝胤祥笑道:“那咱们也走吧。”
胤祥点点头,拉起薇云的手,向前走去。
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在他们身后的青色砖石上投出长长的倒影,那影子随着他们渐行渐远而变得越来越长,距离也越来越近,最后贴到一起,之间插不下任何事物。
风从脸上滑过,留下冷冽的凉,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原来泪,竟然可以这样静静地流……
从花园的小路横穿,不需要多久就能到达我得房间。可这段路却走了那么长,如同用尽了我的一生。
朦胧中有个红色的身影站在门口,头上梳着清朝贵妇流行的“两把头”发式,发髻中插着扁方的羊脂玉簪。
似乎等了很长时间,前面的红色身影无聊的来回走着,当面向我得方向时,脚步就那么僵在那里,看着我,脸上的表情生动的变化着,惊讶,悲伤,了然,最后晃过的是一丝无能为力般的挫败。
她慢慢走过来,在我面前站定,从衣襟下拿出绢子,擦拭我得眼泪,丝绸的绢子上沾满了泪水流下的伤痕,可那泪却依旧流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