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乌云堆积了整个天空,远处雷声轰轰。
压抑沉闷的天气如同那天他冒雨抱着她回来那般……
眼看,又要下一场大雨了。
胤禛就那样抱着七宝,安静的坐在床前,失魂落魄。
‘王嫂,王嫂,胤禛来看您来了。您在干什么啊?’
‘给王爷和四阿哥缝几件秋裳啊,四阿哥喜不喜欢?’
‘嗯。喜欢。只要是王嫂做的,胤禛都喜欢。’
‘王嫂?’
‘嗯?’
‘胤禛也想娶一个像王嫂这样的女子。’
……
七宝……
七宝……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为什么不能给我一次爱你的机会?为什么要这般决绝的离我而去?
七宝,我好想你……怎么办……好想你……
……他无助的紧紧抱着她冰冷的躯体,眼睛却干涸得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爷,”一旁,宋瑶芝轻轻的叫唤,“时辰到了。还是让王嫂她早些入棺安息吧。”
远处雷声轰轰,震耳欲聋——
胤禛低头,呆滞的看了眼怀里如同沉睡的七宝,抱起她缓缓站起身。一旁守候的下人忙纷纷让开道——
这时,一道耀眼的电光把天空和大地都照得通亮,电光闪过胤禛的脸,印得他憔悴的一张脸更显苍白。
他抱着七宝的遗体一步步走出大厅,跨出门槛,一步步像巨大的棺椁走去……
雨水倾盆而下,如水柱般铺天盖地的砸下,霹雳扒拉的抽打着胤禛的脸,可他却浑然不觉……宋瑶芝忙命下人给他撑上伞……
一旁唢呐声响起,胤禛抱着七宝站定在棺椁前——
最后再看一眼怀里的人儿,他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低下头,在她冰冷的唇瓣上印上深深一吻……鲜红的血迹沾染了她的唇瓣,诡异而夺目……
胤禛笑,王嫂,舔血之誓,转世之印。下辈子,我一定不会再放开你。
他将她轻轻的放入棺椁内,雨下得更大了……
一旁司仪扯着嗓子喊——
“封棺——”
几个下人抬起沉重的棺盖——
这时候,不知谁喊了一声,“不要——”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事,却见从人群里冲出一个人影,那人影疾速的冲到放遗体的棺椁前,不管三七二十一,踮起脚尖撬开瑞福晋的嘴,将手中端着的一整碗绿幽幽的汤药强行灌入瑞福晋的嘴里……
众人惊呼,“翠儿——”翠儿她这是做什么?
“啪~!”的一声,翠儿冷不防被胤禛掴倒在地,“你干什么!”胤禛冲她怒吼。
翠儿扑到雨水中哭得撕心裂肺,浸在雨水里的右手掌更是被摔碎的瓷碗割破,鲜血直滴,“福晋她不会死的……她不会死的……四阿哥,我家福晋她不会死的的,她不会的……”她哭喊着冲过来抱住四阿哥的腿失声痛哭。
瞧这场面,宋瑶芝忙命令下人,“来人啊,把这疯丫头给我绑起来。”
“我家福晋她没死……我家福晋她没死……”被人拉扯着离开四阿哥,翠儿还是疯了般哭喊着。
好不容易,翠儿的声音才渐行渐远。
被这样一闹,封棺的仪式暂停着。司仪正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宋瑶芝提醒,“快封棺吧。免得误了时辰。”
几个壮汉齐力抬起那口棺盖,正要盖上棺盖的时候,却突然,从棺椁里传出一声轻微的咳嗽声——
几个壮汉面面相觑。正以为是幻听呢,又一声咳嗽声传出,几个壮汉一下子刷白了脸,哇的一声扔了棺盖四处逃散。
不明所以的众人也是受惊不小。正不知道出什么事的时候,却见从棺椁里蓦然坐起一个人来——
刚好,又一道响雷响起,耀眼的电光照亮了大地,众人看得真切——
那是——
瑞福晋?!
尸变?!
众人脑海里纷纷闪过这个词,接着,便是如同受惊的鹿群般四处逃窜。
而宋瑶芝也是吓得花容失色,被下人们护着进了厅里,只有四阿哥孜身一人站在雨中,惊愕的盯着那个从棺椁里坐起来的她……
耀眼的雷光交替,棺椁里的人儿穿着雪白的丧服,一头及腰的乌发披散着,一张小脸更是被忽明忽暗的光线照得雪白诡异,睁着乌黑的大眼,她缓缓的转过头来,对上四阿哥惊愕的视线……
她的唇瓣微动,“四阿哥……”
四阿哥的心猛地一窒!他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王嫂、王嫂她……她这是活了?还能开口说话了?
激动的冲到棺椁前,与她四目相对——
半是犹豫,他颤抖的手轻轻的抚上她的脸,“王嫂……王嫂……”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四阿哥的嘴里不断的重复着呼唤着她,眼里更是涔出欣喜的泪光……
“王嫂……真的是你……王嫂……”不顾众人的眼光,他激动的一把将她揽入怀里,搂得紧紧的,生怕这一切都只是幻觉!他必须以强烈的感应到她的体温来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可是很快,他就又察觉到不对劲了!只因怀里的她竟软塌塌的任由他抱着,待他反应过来,才发现她早已又昏厥了过去。
“太医!快传太医——!”
“宋太医,怎么样?现在怎么样?”守在床前,四阿哥心急如焚。
眯眼认真的给瑞福晋把了好长时间的脉,宋太医这才松开手,若有所思的扫了眼在场其他的太医后,他扑通一声跪地上,“四贝勒!这真的是奇迹啊!瑞福晋和胎儿真的是奇迹啊!真的没想到啊她竟然还能活下来……”
“怎么样?还有危险吗她?”
“虽然瑞福晋的滑脉还很虚弱,可毕竟她和孩子的命都算保住了。可这已经是天大的奇迹了啊四贝勒……”对于墨守成规了几十年的老太医来说,这真的是一种奇迹啊!当时,她分明就已奄奄一息了啊!怎么可能?宋太医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其中的玄机。
“王嫂她和孩子可真是福大命大啊。”一旁宋瑶芝也是欣喜的落泪。
心里藏着事,宋太医思虑片刻,便又问:“四贝勒,您方才说,在封棺前,是有个下人给瑞福晋强灌了药汁是吗?”
四阿哥点点头。
“可否把那下人带进来,奴才想问她几句话。”
四阿哥随意的挥挥手,很快,就有侍卫把翠儿带进来了。其实对于他而言,王嫂能死而复生是天意,与吃什么药并无多大关系,他也不信会有什么灵丹妙药能教人起死回生。所以他并不在意翠儿给王嫂喝了什么东西。但是翠儿当时及时的‘叫醒’王嫂却是事实。
翠儿跪在地上垂着头,一双哭肿的眼还没消退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宋太医问。
“翠儿。”
“我听人说,是你救活了你的福晋。你可否告诉我,你给你的福晋喝了什么药?”
翠儿咬着唇,不语。
“翠儿,宋太医问你话呢。”一旁宋瑶芝温声提醒。
“没什么药。就一些简单的保胎药而已。”翠儿模棱两可。
“都哪些保胎药?”宋太医皱着眉试探她。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反正就是我在膳房拿的。应该是福晋以前喝的那些保胎药吧。”
“当真?”宋太医还是觉得不可信。想了想,他便又转身问四阿哥:“那些药汁,还有没有福晋喝剩下的?”
闻言,翠儿脸色突变——
却听四阿哥回答:“应该是没有了。如果有的话也被雨水冲走了。”
翠儿这才松了口气。
可宋太医还是不死心,正待追问什么,却听床的那端传来瑞福晋幽幽的声音,“你们别为难翠儿——”
“王嫂!王嫂你醒了——”见她醒来,四阿哥忙凑了过去。
翠儿也喜极而泣,“福晋您能说话了福晋……”
一旁宋太医更郁闷了,到底是什么灵丹妙药可以教人起死回生,更能治好哑巴。
正郁闷呢,却听四阿哥吩咐:“我王嫂现在醒了,你们快点好好医治她。”
“嗻。”
“王嫂您现在感觉如何?”凑到床边掀开纱帘一角,宋瑶芝探出白净的脸庞凝着眉关切问道。见瑞福晋躺在床上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她便笑:“早知王嫂您非一般人。还真是。”笑着笑着,她就微红了眼眶,执手帕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她忍不住感叹:“真的感觉现在像是做梦一般。能得老天爷如此眷顾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王嫂您可切不可再轻意糟蹋了。”
瑞福晋一直静静的盯着她,许久,她才勾唇勉强挤出一丝笑,“这些日子真的难为你了。”
“不为难不为难。”宋瑶芝忙说:“往后您就在这踏踏实实的把身子养好,争取生个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最好。”正说着,听一旁下人叫唤——
她回身,见是下人端药来了。便亲手接过那一碗热乎乎的汤药,端到瑞福晋面前,“这保胎药还是要趁热喝。让我喂您吧?”她说。
瑞福晋扯着苍白的笑容摇摇头,“不用了。还是让翠儿来吧。”
“那也好。”闻言,宋瑶芝便把汤药端给一旁起身的翠儿,再三嘱咐:“你可一定要把你家福晋侍候好了。这期间缺什么少什么的,千万要让人告诉我。别将就了你家福晋。”
“奴婢知道。”
一旁四阿哥一直想和瑞福晋说话,可惜插不上话,瞧这空暇当口,他正想凑过去,却又听瑞福晋说:“我累了。你们都先下去吧。”
从头到尾,瑞福晋都没正眼瞧过四阿哥一眼,不管她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这都让他觉得很沮丧。可至少,她能没事就好了。
从瑞福晋的房间出来,雷雨已经停止。浩瀚的星空如同被洗过一般的清朗。明月当空,秋高气爽。四阿哥心情大好,多日来的阴霾也不扫而散。走路也轻松了许多。
站在迂廊拐角的地方,宋瑶芝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