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你是有多不好,让你居然连生下孩子的勇气也没有?”
“我……”评心而论,他对她的确一直都是宠爱有加,她该知足,可是她过不了自己那关。那个誓言就是梗在心里的刺,那刺只要一日还在,她就一日无法真正敞开心胸。
她要的感情必须是纯粹的,可他给的却只是宠爱,而且这份宠爱中包含了太多其它的因素。
她霍然抬头:“如果我不会造船,你还会坚决要我留在你身边吗?”
慕容弈不可思议地看像她,像是重新认识她一样:“所以这些年来,你一直都是这么看我的是不是?你一直认为我对你的好全是包藏祸心,全是虚情假意,只是为了要你为我做事而已是不是?”他越说越怒,眼神却越来越冰。
梁轻笑打了个寒颤,有些被他吓到,但还是说:“难道不是吗?”
“好,你很好,哈哈哈!”他突然大笑出声,只是那笑里包含的情绪让人难以琢磨,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终一把拨开她,大步离开了房间。他怕他再不离开会忍不住掐死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梁轻笑的身子在他摔门而去的那一刻彻底软了下来:“难道是我真的错了么?”
小满看着王爷寒着脸进了主子的房间,就开始担心,结果还真给她担心着了,王爷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她连忙进屋去看她主子,不知主子怎么样了?结果推门一看就见到自家主子坐在地上,满脸灰败,眼神空洞,眼角还挂着泪珠。她一下就慌了手脚,主子这是跟王爷吵架了吗?
她小心翼翼地上前扶她:“主子,别坐在地上,小心着凉了,你这几天身子尤其要注意。”
梁轻笑如提线木偶般随着小满坐回了床上,却仍是呆呆的样子。小满看了有点心疼,这还是主子第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呢!“主子,要不喝点粥吧!”
梁轻笑摇摇头:“不想吃。”
“不吃怎么行呢?要不您说想吃什么,奴婢到厨房给你弄。”
梁轻笑仍是摇头:“小满,你别管我了,我一个人静静。”
“主子。”
“放心,我没事的。”她给了她一个虚弱的笑容:“我得好好想想,你对我说的话,我对爷是不是太不好了。”
小满心里有丝安慰,主子会这么想总是好的,所以她放心地出去了。
梁轻笑慢慢地把头蒙进被子里,开始回想这些年的点点滴滴。自轻盈入宫以后,她对他就有了心结,关于那个誓言。她无数次在想,如果当年,他逼她许下的那个誓言中,那个一生追随能换成一生相随,是不是会改变很多。
三年共枕,就是木头人都会有感情的。但有感情是一回事,心结难解却又是另一回事。
慕容弈无疑是喜欢她的,她相信,只要她乖乖的,他对她的宠爱就不会收回,哪怕她人老珠黄,他也依旧会对她照拂有加。
可是这世上有一种人,她要的感情必须纯粹,只关风月,很不幸的,她就是这种人,但她和慕容弈之间夹杂了太多的利益在里面,真心早已被这些利益所淹没。
她知道她所懂得的东西对当年初来锁阳城的慕容弈帮助有多大,她知道即使没有她,锁阳城在慕容弈的手上一样会变得富饶,可她的出现那么的恰到好处,解决了他所有的燃眉之急。
他需要改变锁阳城的交通困难问题,她能献上这个时代性能最稳定、载重量最大、航速最快的商船图纸,这张图纸让他拥有了鲸鱼商船队。锁阳城再不怕销路问题。
他需要给贫困的锁阳城找到安身立命的生计,她贡献了“稻田养鱼”和“桑基鱼塘”并让它们在她手上发展壮大。
呵,她出现得真是太及时了,她不怪他逼她发誓誓死追随,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他没有在利用完她之后直接让她消失就已经很是善良,又怎会放任她潇洒离开。说起来,他没逼她吃下某种需要定期解药来缓解药效发作的毒药就已经很让她意外了。有洛离在,他要拿到这样的药再简单不过。
她只是在惋惜,如果他当时说的是相随而不是追随该多好。
第二年年末,她放手了所有事务,让流云小筑的人全权接手,慕容弈也很干脆的重新给她安排了人,除了小满,其它丫鬟小厮都是新来的。这一年,她重新过上了米虫般的生活,而他亦对她宠爱有加,是的宠爱,他像宠极了一个小妾那样极尽所能的宠着她,赏赐更是源源不断。却独独忘了问她,她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她们已经不平等了,如果她够聪明,就应该紧紧抓住手中的权利,让他非她不可,她可以与他肩并着肩共同享受锁阳城人的感恩和膜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退居幕后,成为一个他后院中万紫千红的一株。
但她以为,这才是慕容弈真正想要的。他从不小看女人,却还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大男人。梁轻笑在前期做得太多,锁阳城人也记她太多,若她不及时抽身,她怕她将不是和他比肩,而是挡在了他前面。
那不是她愿意看到的,更是他不能容忍其发生的。
她想离开,太想太想离开了,她真的不愿意就这样在城主府的后宅一直这样一辈子,靠着前两年对他的一点点帮助让他照拂她一辈子。
当米虫是好,但当成一个连自己都厌弃的米虫却绝对不是她愿意的。
她的潜意识里,一直都不相信自己会跟他白头共老一辈子,离开是她心底深处最隐晦也最深切的渴望,有这样渴望的她,又怎能安心地为他生下孩子,如果真有这么个孩子出现,那无疑会成为她最大的羁绊。
她问过府医,明明府医说过离母草对人体无害的啊!为什么会突然变成慢性毒药般的存在。慕容弈发这么大的火,究竟是因了孩子还是因了她宁愿自伤自身也不愿意为他生孩子。
是后者的吧!他那么大男人主义,又怎会允许他的女人不愿意为他生儿育女,哪怕这个孩子他并不期待。
慕容弈暴怒的眼神一直在脑海中晃悠,他那么愤怒的质问她“你一直都是这么看我的是不是?你一直认为我对你的好全是包藏祸心,全是虚情假意,只是为了要你为我做事而已是不是?”
她打了个冷战,是她错了么?是她这些年一直以小人之心度他君子之腹了么?
各种念头在她脑海中争先恐后地涌出,一会说是她错了,慕容弈没她想的那么不堪。一会说她是对的,慕容弈当年之所以不送她进宫就是为的她的造船能力。更何况他三年前就见到过她画的战船草稿,她对他的作用太过明显。
可是三年的恩爱若说都是造假,那这个假是不是太过于大费周张了点。
她抱着脑袋,拼命想叫那些念头停止下来,却终是徒劳。两种想法剑拔弩张,直接在她的脑海中开始了拔河,直到她筋疲力尽,最后只觉一阵天悬地转,她再次睡了过去,只是这一次,一知究竟是昏还是睡。
接下来的三天,慕容弈都不见踪影,而梁轻笑因为肚子不舒服再加上心里的疙瘩,日日待在房中,再不曾出门一步,更不曾过问慕容弈的行踪,小满几次欲言又止,但最终碍于她灰败的脸色,什么也不曾说出来。
一转眼就到了除夕,府里有张中越管家在,一应过节该处理的事务皆在井井有条地进行着。
梁轻笑看着府中下人进进出出地忙碌着,忽然发觉,这是第一次除夕的时候她没有参与除尘,满眼陌生的面孔,她就是想插手也插不进去,没来由的心里涌上一股落寞的情绪,不知道轻盈是不是也会如她般因没参与除夕除尘而感慨年华的流逝。
鸣鸾宫的梁轻盈可没时间想这些,她正忙着准备除夕宴上该献的舞曲呢!当年被皇上看中,就是因了她的一曲霓裳羽衣舞。那年,灯光下,身着明黄龙袍的天子踏阶而下,抬起她的下巴问她:“叫什么名儿?”
她跪在他脚下,连嘴唇都在发抖,可她知道,那是她唯一的机会,所以她克制住了心底的害怕,勇敢地与他对视:“奴婢轻盈。”
她看到天子点头而笑,随后将她扶起,宣布封她为贵人。
那以后,每逢佳节,她必献舞一曲,以助其兴,但是今年,她想换一样,琴棋书画,古筝琵琶,她自小样样精通,又何必只拘泥于舞蹈呢?更何况,她已经跳了三年了,换一样也许更能挑起帝皇的兴致不是吗?最主要的是,她生下三皇子未满半年,现在献舞还真有些力不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