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春桃是不会告诉梁轻笑,夫人骂她的事的。如今梁轻笑贵为城主侧夫人,上头又没有正房,她就是锁阳城最尊贵的女人了。虽说她和夫人是母女,但她知道她们娘俩其实已是离了心,若是梁轻笑一个不喜,不管这事,夫人要真被休了可怎么办?
当然,只是宠个小妾是不可能闹到要休妻的,怪就怪在这个蔷薇颇通医理。
老爷在她们房里呆得时间越来越长,自然是要好好表现的,四个小妾各自出招,一时间,梁老爷跟掉进了万花筒似的,泡进了温柔乡。这个蔷薇最会做药膳,就提出要给老爷把把脉,为他准备就合适的药膳,以让老爷强身健体。梁老爷当然应允。
这一把脉就把出问题了。
蔷薇把了好久,眉头越皱越紧,终于一下跪在了地上。
梁老爷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自己得了绝症?直问蔷薇这究竟是怎么了?
蔷薇抖着身子道:“老爷被下了绝育散,且已下了十几年了。”
梁老爷一下子就蒙了,随后大怒:“这不可能,老爷我每个月都有请平安脉,若是服用了绝育散,怎么李大夫会没有把出来。”
蔷薇嗑了个头道:“老爷,蔷薇自小与药为伍,这脉断断不会把错,老爷体内的绝育散是一点点被下在老爷的饮食中的。若按老爷所说,每个月都是由这位李大夫请平安脉,那不妨去别的大夫那里看看,不用医术多高明,普通的郎中一样能把出来,若蔷薇所说不对,蔷薇任凭处置。”这话说得很明显,这个李大夫绝对有问题。
梁老爷见她说得真切,不由就信了几分。毕竟是商场上拼了一辈子的人,震惊过后马上就清醒了过来。左右只是去街上找个大夫问下,梁老爷自然愿意。
他借着个出城的机会,去离着不远的望乡镇请大夫把了脉,得出的结果竟真的与蔷薇的一模一样。
梁老爷大怒,要把李大夫送上公堂。要告他学医不精,为害世人。对于医者来说,这个罪名足以让他身败名裂了。
事出突然,李大夫措手不及,当下就招供说是梁夫人指使的,并拿出由梁夫人给出的数万银两。这是梁夫人这些年买通他作假所付的资费。
梁老爷彻底懵了,怎么也想不到,根源会在自己的枕边人身上。
待查证的确是梁夫人把绝育散下在他每日清晨的参茶中之后,决定休妻,所以就有了春桃来求救这一幕。
娘亲给爹爹下绝育散?还一下十几年。梁轻笑彻底震惊了,梁老爷膝下无儿,盼儿子盼了二十来年,结果却被告之,是他的发妻给他下了药,那伤心与震怒可想而知。
梁轻笑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真相就在那里,梁老爷要休妻绝对有理由,这毕竟是封建时代,一夫一妻本就难得。梁夫人只生了一对女儿,不能生后居然还在自家相公的饮食里下药,相当于绝了他的子嗣,这都能浸猪笼了。但她做为女儿,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娘亲被休不是。
各种头疼中,马车已停在梁府门口。
梁轻笑下车后就进了府。
府中静悄悄的,并没有她想像中的大闹。梁轻笑问清了他老爹在书房,就直往书房奔去,却见原本雍容华贵,最注形象的梁夫人此刻披头散发地跪在书房门口。她一下就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倒是梁夫人眼尖,看见轻笑,就哭着扑了上来,抱着她开哭:“女儿,女儿,你帮我求求你爹,我这么做,都是因为爱他啊!”梁夫人哭得凄惨,但貌似却没有认错的意味在里面。
梁轻笑当然也不好让自己娘跪着自己,忙要把她扶起来:“娘,你先起来再说。”
梁夫人却道:“我不起来,轻笑,娘知道娘打你是娘不对,但你千万不能丢下娘不管啊,娘求求你,帮我跟你爹爹求求情,他最疼你了,你的话他一定会听的。”
梁轻笑无奈:“娘,我是您女儿,您这对着我跪叫什么事啊?你先起来,让我先进去看看爹。”这事最受打击的就是梁员外,这会指不定是个什么样呢?老实说,她担心她爹比担心她娘多多了。
梁夫人听了这话,也只得先放开了她。
书房门是反锁着的,梁员外听到女儿的声音,也就给她开了门。梁夫人看门开了,很想上前去求情,但最终没敢动。轻笑进去后就把门又重新锁上了。
梁员外坐在书房的榻上,神情憔悴得厉害,特别是他的头发,两鬓尽全白了,看得梁轻笑心酸不已。
梁老爷见了她,伤心地道:“笑笑,大夫说,爹爹以后,再没有生育的可能了。”
梁轻笑心头一痛,那时代,没有儿子是会被人骂绝户头的,这么多年了,爹爹一直没儿子,背地里没少被人说,但多少还有些希望不是,如今这希望也被完全掐灭了,还是生生被自己同床共枕二十来年的枕边人给掐灭的。
不久前还意气风发的爹爹转眼成了如此暮气沉沉的模样,好似一下老了十几岁,梁轻笑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赶忙偷偷背转了身子,拿手轻轻揩去眼角的泪,可不能再在他爹面前惹他伤心了。
灵光一闪。
她走过去,在梁员外身边蹲下,轻声道:“爹爹,锁阳城能有什么好的大夫啊,咱家又不缺钱,广招名医来看看不就是了,再说还有城主呢!城主人面广,地位也高,让他从京城给爹爹找几个擅长这方面的医生也不是不可能不是?爹爹,你先别自己放弃了啊!”
梁员外一听这话,果然眼里多了丝神采,是啊,锁阳城的大夫能高明到哪去?天下这么大还能没有大夫有办法?
有了一丝希望的梁员外就重新活过来了,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儿,他有些不好意思:“笑笑啊,想不到爹爹一大把年纪了还闹出这样的事来,累你跟着操心了。”
梁轻笑道:“爹爹你瞎说什么呢?我是您的女儿,为你分忧本就是应该的啊!”
梁员外欣慰许多。
最终梁员外也没有真休了梁夫人,因为梁轻笑说:“爹爹,不管娘亲做了什么,总归生了我和轻盈,您就看在和娘亲二十年的夫妻情份上,别太给她难堪了。”
梁员外不领情:“二十年夫妻情份?她要惦记着这些能给我下了十几年的绝育散?”这年代,给小妾下药的很多,但给自己丈夫下药的梁夫人还真是头一个。
梁轻笑一时语结,她也觉得梁夫人做得实在太过分,但却不得不接着劝:“爹爹,如今轻盈已然进宫,说不定哪天就会被皇上看中,若她有个被休的娘,你让她以后怎么办呢?这些,都会是阻碍她前进的因素啊!爹爹你不为娘亲考虑,却总也不能不顾轻盈不是。”
这事说到了他的心坎上,如今,轻盈远在京城,早成了他心里的痛。他已无法再帮她什么,就更不能在这时候拖她的后腿了。
梁员外长叹一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轻笑知道他爹是听进去了,遂也不再多说。
梁轻笑近来很忙,已很久没和梁员外吃过饭了,趁着今日,她决定和她爹小酌几杯,顺道宽慰宽慰她老爹受伤的心灵:“爹爹,女儿近来比较忙,已好久不曾和您一起吃饭了,不如今晚咱去一品居喝两盅吧!”
梁老爷也不想在家吃饭,就同意了。父女俩搀扶着出来的时候,梁夫人还跪在外面,看她们出来,抬眼瞄了瞄自家老爷,发现他仍紧绷着一张脸,忙又把希望的眼光投向了轻笑。轻笑对她轻轻点头,意思没事了,她才松了口气。
梁员外一看见她就来火,不休了她让她晚节不保那是看在了轻盈的面子上,要他现在就给好脸色那更是不可能,他怒气冲冲地吩附管家吕梁:“把夫人押下去,押到佛堂里闭门思过。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梁夫人倒是不怕,只要不休了自己,在佛堂里呆几天算什么。她显然低估了梁老爷的怒气,以为关几天就会被放出来。
梁轻笑和梁员外并没有坐马车,父女两边走边聊,说了好久的话。轻笑把这段时间作的事情都跟他说了。
梁员外很意外:“想不到城主居然会放手让你去做这些事情?”
“我也没想到呢。可是爹爹好辛苦啊,你看我最近都瘦了好几圈。”梁轻笑抱怨着,要爹爹看她瘦了不少的脸颊。
梁员外知道女儿是转移他的注意力哄他开心,也附和着捏了捏她的脸:“的确瘦了好多,回头让厨子给你做些好吃的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