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角吹残夜,雄关铁锁开。古城连堞响,奔马踏霜回。 玉塞降羌泪,天山旅雁哀。何人闻此曲,不上望乡台?
战鼓震响,沙场点兵,旌旗凛冽,马蹄如雷鸣在天地间回荡。
保家卫国的儿郎们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金戈铁马,黑云压阵,万里江山血染,杀气昼赤,枯骨夜哭。何等悲壮!
自我归来那天,圣离两国已经开战。时值今日已入寒冬,再过半个月便是新年。这天,边塞下了一场大雪。到了夜晚,雪虽然停了,但北风呼啸,像一阵阵尖锐的哨音,寒气逼人。将士们围着火堆喝着烧酒暖着身子,为明天的战斗积蓄能量。
皎月初升,我踩着积雪往一个小山坡走去,站在山坡上便能看见对面离国飘扬的军旗在黑夜里鲜艳夺目。
战争无疑是残酷的,索性的是战况已经有了向圣国偏倒的局势。离国的冬天本就是缺乏粮草的时候,光靠掠夺周边小国始终不是长久之计,何况像他们这样长期榨压,许多附属离国的小国已是敢怒不敢言,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何况还是这些不甘愿沦为臣子的君王。
来年开春,战争便会结束吧?
身上突然多了件披风,我一回头,便看见承祥站在身后。他俊美的脸庞被月光打上了一层光晕,显得静谧又妖艳。
很难想象,这样的一副面容却能在沙场上那样的狠绝,带着令人丧胆的戾气和与生俱来的王者风范压得敌军喘不过气来。凡是被活捉的敌国俘虏即便是有了归降的诚意,承祥却只在高坐上冷冷的看着他们,带着强者主宰他人命运的霸气,连那嘴角边迷惑世人的笑意也是对这些脆弱生命的不屑。下一刻,军帐里躺着的便是一具具冰凉的尸体。
“夜里太冷,阿姐在这里站了好久,小心冻成了冰柱啊。”
我笑笑,“你不是在谈军务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站了好久?”
“军帐内太闷,我出来透透气,便看见你往这边走,本不想打扰你,怎奈阿姐这一站竟是舍不得回去。”
身上的披风是承祥从身上揭下来的,此时正源源不断的向我传送着热度。我搓了搓手,看着下面灯火通明的军营,那是一种完全与在离国军营内不同的感觉,我像是回到了家,那里有我的同胞,我的子民,我的亲人。
我有些伤感,想起了清幽,“若清幽还在该有多好……”
承祥抬头远眺,“阿姐,我不会忘记清幽的,我虽给不了她想要的,可是我会感激她一辈子。”
清幽啊,你听到了么,你所想的已经达到,可是用性命换得一场不相忘,可真的值得?
回到军营,季炎烈跟苏青云正围着火堆在地上画着行军布阵图。见我和承祥过来也轻松自在,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承祥在军营里跟将士们走得近,除了在议事厅,平时在军营里都是简单的行礼便可。
我坐到季炎烈身边,他看了看我身上的披风后又继续埋头画着图。我却有些尴尬,把披风接下来递给承祥,“夜里冷,当心着凉。”
承祥看了眼季炎烈接过披风坐在我身旁,只将披风搭在膝盖上。苏青云看了看天空,正值月中天。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小口的品味,似乎真是什么玉露琼浆。季炎烈身旁也放着一个酒瓶,他拿起来自顾自的喝着。
“公主可想来一盏?”苏青云见我盯着他的手中的酒杯发呆好笑的问着我,我点点头,“要的,要的。”
承祥唤来侍从,不一会我们四人身边便多了一瓶酒。
苏青云颇有些豪迈道,“来,臣先干为敬,公主随意就好。”随既又为自己满上一杯,“皇上,臣敬皇上。”
第三杯,苏青云像季炎烈挑眉,“季将军,你我如今共事多日,这杯酒苏某敬你。”季炎烈停止画图拿起酒瓶向前一伸便与苏青云的酒杯碰了个脆响。
我也起了兴致,自己满上一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这酒我敬三位!”也不管他们碰没碰杯,酒已入喉,“好酒,哈哈……”
苏青云眯着眼睛,“公主甚是洒脱!苏某奉陪到底。”说完便又喝了一杯。
看着季炎烈和承祥都未出声,我想了想说,“有月,有酒,还不够,要有歌,有舞,才不辜负这良辰美景啊。”
三人齐齐看向我,眼里都是询问探究。
我指着季炎烈道,“你舞剑。”又指着自己说,“我唱歌。”又指着承祥和苏青云,“你们打节奏。”
季炎烈脸有些冷,大概是觉得有些丢面子,苏青云却兴致盎然,“好啊,难得在这塞外还能附庸一把风雅,呵呵。”
承祥宠溺的看着我自然不会反对,季炎烈就……我有些期待的看着他,他把脸别向一边,却也站起来抽出佩剑,我高兴的直拍手,便拉着嗓子唱了起来。
我唱,好儿郎浑身是胆,壮志豪情四海远名扬。苏青云拿着树枝敲着酒杯和着,承祥已命人找来玉笛为我伴奏。季炎烈的剑舞的刚柔并进,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寒风把枝头上的雪花吹落下来,飘洒在我们身上,却一点也不觉得寒冷,人生在世及时行乐,岂不快哉!
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东边儿我的美人哪西边儿黄河流,来呀来个酒啊,不醉不罢休,愁情烦事别放心头……
苏青云大笑一声,“好!好一个不醉不罢休!”随即便扔了酒杯,拿起酒瓶往嘴里倒了两口,“臣今日便要痛痛快快的醉一场!”
承祥也拿起酒刚要往嘴里送,又将杯子向我伸来,“阿姐,我敬你。”
我端起酒杯,又把季炎烈身边的酒瓶递于他,“我们三人,干一杯!”
季炎烈不再迟疑,拿着酒瓶撞了个满怀,连杯中的酒都被晃了出来。
我一饮而尽,用袖子擦了擦嘴,“冰雪融化的时候,我们定能回到盛京吧?”
苏青云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自然!”
承祥晃着酒杯头柔柔的一笑,“我保证!”
季炎烈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末了轻轻的吐出一句,“一定能!”
看着他们坚定的目光,我心里有暖流在静静的躺着,这一夜,没有沙场的肃杀,没有战场的血光,有的只有明月下的四人,把酒言欢,倾心相与。哪怕日后聚散离合,枯荣起落,也值得我们在以后的岁月里各自聊以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