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延春殿,清幽惴惴的看着我们,我安慰道,“你若真是那什么惜兰的遗孤,岂不是更好,咱们可了不得,使唤了位小姐,我们还要赔不是了。”
清幽禁不住我一逗,着急的跪在地上,“奴婢愿意跟在殿下身边伺候殿下,求殿下,公主莫要赶我走。”
小桃扶起她,“傻孩子,你若真是位小姐,以后可是主子了,该高兴才是。”
承祥看着清幽若有所思,随即笑着跟清幽说,“清幽,我口渴了,去沏壶茶来。”清幽点了点头下去了。
我看着承祥一手支着头,一手敲着桌子似在想着什么,便问,“你又打什么主意?”
承祥漆黑的眸子看着我,像是沉淀下来的浓墨再也化不开点点滴滴。
“阿姐可知道那锦衣卫是什么人?”我看着承祥眨了眨眼睛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两朝元老,当今太傅的大儿子张廷云,现任锦衣卫统领。”
不得了,敢情清幽还是太傅大人的孙女?我和承祥却使唤了个把月。
我苦着脸,“完啦完啦,咱们连太傅大人的孙女都敢当丫头使了,太傅大人知道了岂不是要找我们算账?”
承祥笑着,“算账倒不至于,不过若真是太傅大人的孙女,对我们只有好处!”
“阿姐可知,如今大皇兄尸骨未寒,左相生生赔了个女儿进去,正是举棋不稳,摇摆不定的时候,这厮读了这么些个圣贤书,别的没学会,明哲保身是做的有模有样。局势尚未明朗,也并非是二皇兄胜券在握,谁先控制了朝堂,谁的胜算就大一些,可眼下左相闭门谢客,跟着他的一干官员全都睁只眼闭只眼,见风使舵,纵然现在是站在我这边,也保不准这些老狐狸到时候倒打一耙,哼!尽是些玩弄权术的白眼狼!”
我严肃的问承祥,“你是真想做皇帝?”
承祥玩转着茶杯,看着杯子在桌上转了几圈后,便晃悠悠的越转越慢直至停下来,敲击在桌面上的叠音声声扣着我的心。
承祥似笑非笑的问,“阿姐认为我该不该做皇帝?”
“你有几成把握?”“无!”
承祥起身负手走到窗前推开窗子,霎时秋风倒灌,吹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皇宫里有批暗卫,相当于是效忠皇族的死士。本来大皇兄在的时候,这批暗卫大多数都在他手里,只有一小部分在三皇兄手里,偶尔只出去协助办案。如今大皇兄不在了,恐怕这批暗卫早就被三皇兄收入囊中……”
承祥回头看着我,投在墙上的身影像巨人般挺立,他轻轻的说,“若万一……我会送你出宫。”
我咬了咬唇,“我不会走的,你不走我也不会走!”
“你不是早就想出宫么?届时我会亲自送你出宫,你……不是想要自由么?”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承祥一步一步走过来轻碰我的脸,看着我变幻莫测的神色,“我在等,我想看看阿姐是不是真的要离开我,你没有走,我真的好高兴,可是,你留下来了却要被送去和亲!若是早知如此,何苦留你!”
承祥握紧拳头压抑着愤怒,“谁也不能左右我们!”他大吼一声,“天下尽在我手!生死由我定!”
那瞬间我仿佛看到了一道金光从他身上溢出,他身上散发的寒气令人不敢靠近,那有形无实的霸气慑的我不敢正视他。
木玄从外面进来请安道,“殿下,据奴才打探,清幽极有可能是太傅大人的孙女。她死了的爹娘并非是亲生父母,他们夫妻二人并无所出,清幽是从外面捡回来的弃婴。”
承祥嘴角勾出一抹笑意,“看来,咱们可以跟太傅大人好好谈谈了……”
张太傅虽然辞官多年,但一直是父皇钦点的太子老师,他人虽不在朝中,但朝中威望一直不减,门下弟子虽只出了几个,但个个都是被父皇委以重任,若能得到太傅大人的支持,承祥在朝堂上便要稳固跟多。但张太傅一向门户颇高,不屑与朝廷官员同流合污,在民间也是贤臣忠士的典范,既是太子的老师,又岂会助五皇子,传出去,岂不辱没了高风亮节的招牌,天下人又会如何评说?
清幽托着一壶茶走来进来,承祥淡淡的问,“清幽,若你真是太傅大人的孙女,你当如何?”
清幽愣了愣,“奴婢从未想过大富大贵。”接着又低了头,“奴婢只想在殿下身边……”
承祥畅快的笑着,“好,好,清幽,你定不会让我失望!”
次日,很少进宫的太傅大人和张廷云早早的在门外求见,我让人把他们请了进来,张太傅一见到清幽便有老泪纵横的趋势,“惜兰!我可怜的孩子!”
清幽给张太傅行礼,“奴婢见过太傅大人!”
张太傅夫妻清幽,仔细的打量着她,从怀里颤颤巍巍的拿出玉锁,“孩子,这是你的?”
清幽默默的点了点头,张太傅动了动嘴,“你可见过你娘?”
清幽摇摇头,“我娘是个普通的村妇,给人洗衣服。”
张太傅不再多言只是怜爱的问她,“孩子,你可愿随我回府?见见你娘。”
清幽看着张太傅,又回头看承祥,承祥插嘴,“太傅大人,据本殿所知,令千金早在十八年前便抱病而亡,这可是众所周知,如今太傅大人把清幽领回府外人会怎么看?突然多出个这么大的外孙女,令千金的清白岂不是被毁了?”
张太傅那历经沧桑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承祥,眼里的清明和威慑让人无所遁逃,好像任何做了亏心事得人都会被那双眼睛看出来。
承祥站在走廊上与张太傅遥遥对望,眼神的碰撞在空气中电光火石的交汇。
张太傅看着清幽近在咫尺的脸,有些伤痛的问,“清幽,你可有愿望?爷爷能做到的,定会让你如愿以偿。”
清幽“扑通”一声跪在青石路面上磕了个响头,“爷爷,帮帮殿下吧,清幽只愿呆在殿下身边,求爷爷成全!”
那声爷爷仿佛触动了老人的神经,张太傅眼里泛起了泪花,好像陷入了某种回忆里,思量半响叹道,“作孽啊!罢了罢了,是我欠你们母女两,权当是我的补偿吧。”
说完便向承祥行了个君臣礼,“老臣尽一份绵薄之力,殿下好自为之!”
张太傅他们离去,清幽还跪在地上发怔,我看着承祥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有些难受的问,“你,跟清幽说了什么?”
承祥见我这样看着他,笑的苦楚,“阿姐,我眼中的阿姐还是那个阿姐,你眼中的承祥就不是那个承祥?”
人还是那个人,究竟是看人的心境变了,还是人变了?
我眺望天边,晨雾缭绕,高高的宫墙阻隔了视线,我想象着百姓们在晨间辛勤劳作,家家户户安居乐业,炊烟袅袅,可皇宫里阴谋阳谋暗潮汹涌,更有破冰而出的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