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的厉害,像一口幽深的井压得人缓不过气来,小桃在前打着宫灯,我急匆匆的往龙吟宫的方向走去,对于那个名义上的父皇我是没有半点亲情可言,可若不去看他,又显得我不尽孝道,何况,我是盼着他能活得久一些,否则,也许明天,也许后天就会来场血淋淋的宫变了。但愿,我是杞人忧天。
“瑞安,你倒是孝顺!”我回头便见着锦弦缓缓的走来,宫灯把她整个人都映的华光美彩,地上的影子多了份摇曳身姿的韵味,只可惜再怎么打扮,也装不出神清骨秀,不过是插了几只凤毛的乌鸡罢了。
“瑞安日后不能常伴父皇左右,此时父皇病重自当随侍尽子女之责。”
“你省省吧,父皇用不着你操心,眼下你就要嫁给野蛮子了,还是多在宫中享受下清福,我可听说离国人不经常洗澡呢,啧啧,……”说完,锦弦还假装抬起手在鼻头上扇了两扇,好像真闻到什么怪味似的,脸上带着厌恶的神色看着我,也不知道是厌恶我,还是厌恶那怪味?
她径直在我前面走着,端的是一副宛丘淑媛的摸样,我暗笑,这时候还要惺惺作态,父皇若不在了,到时朝堂之争殃及池鱼,她这公主活没活着都未可知。
“慢着,皇上有令,未经传召,不得踏入龙吟宫半步!”宫门前的锦衣卫站了好几排,依稀听到宫内也有护卫巡逻的整齐步伐声,铿锵有力。
“大胆!本宫是来探望父皇,岂是没有传召就能不来之理?你们让开!”锦弦神气实足的说着,奈何面前的锦衣卫纹丝不动的直接无视她,她有些懊恼的指着那锦衣卫,却又一时半会想不出台词来,最后只得一甩衣袖,潇洒走人。
我见锦弦碰了一鼻子灰我也没打算守在外面,准备离开的时候,发现承祥也朝龙吟宫走来。我便站住脚,等着他,算算也不过才几天没见而已,却让我觉得好似时光漫长,他再也不是记忆里青涩的少年。
承祥也见到了我,便快步向我走来,我还未开口他便把手伸向了我的脖颈处,灵巧的给我打着衣结,“披风都要掉了,这么大,衣结还不会打?”说着,又紧了紧衣带,才把手拿开。
我对他笑了笑,想问的话怎么都问不出口,我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亦或者是在等着他开口?
“五殿下,皇上有令,未经传召不得踏入龙吟宫!”领头的锦衣卫向承祥抱拳行礼客气的说着。
承祥挥了挥手,“无妨,我在这里等人。”
我好奇,“你要在这里等谁?”
刚说完,便从龙吟宫内出来一个穿着朝服的老臣,我仔细看了看,这不是左倾城的父亲左丞相?
“左相,本殿听说你被父皇传召,在此恭候你多时了。”
左丞相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眉目紧皱,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捋着胡子,面色凝重,偶听得一声叫唤才抬起头来,见是承祥跟我站在门口便行礼道,“五殿下,公主!”
“左相,本殿去你府上,听闻左相身体不适闭门谢客,不想左相竟是进了宫啊。”承祥看着左丞相眯着眼睛,似乎传播着某种危险信号。
那左丞相倒是不急不躁,“老臣确实身体不适,奈何皇命难违,老臣必定为皇上殚精竭力。”
呵,这话说的真是光明磊落,既表明了自己的一番赤子忠心又滴水不漏的圆了身体不适的谎。果然官场上的人个个都是两把刷子,说起话来一套一套,何况能坐到丞相这个位置,又岂是随便会让人捉住把柄的。
“既是遇到了,左相能否借一步说话?”“殿下一番相邀,老臣自当从命。”说完承祥便和左相走到不远处说着什么。
清幽提了宫灯站到我身前,光线明显亮了不少,只听得刚才那领头的锦衣卫声音都有些发颤的叫着,“惜兰!”
我们几个同时抬头,互相看了几眼,不知所以然。
那锦衣卫走到清幽面前,颇有些激动的板着她的肩,“惜兰,惜兰,真的是你?你没有死?”
心里“咯噔”一下,不明白这又是唱的哪出。
清幽也慌了神,“大……大人定是弄错了,奴婢不是惜兰,奴婢叫清幽。”
我不悦道,“统领大人若是看中了我这婢女直说便是,如今指鹿为马,弄个劳什子死人变活人,未免贻笑大方了。”
大概意识到自己失态,那锦衣卫迅速恢复常态对清幽抱拳致歉,“是我一时眼花认错了,唐突姑娘了。”随即又是自言自语道,“若是她还活着,也不会还这样年轻。”
我心里惊奇的很,要说这世上可没有完全长的一样的人,这锦衣卫向来训练有素,岂会这么容易认错人乱了阵脚。
承祥跟左相告辞后,朝我们走来,他低头问着,“刚才出什么事了?”我摇了摇头看着清幽,清幽也茫然的绞着衣角。
承祥也不多说,一行人准备离去时,却听得那锦衣卫喊道,“姑娘,这可是你的东西?”
清幽转身又走回去,只见宫灯一照,那躺在手心的是把玉制的小锁,甚是精巧的很,定是刚才拉扯之间不小心掉在了地上被那锦衣卫拾到。却见那锦衣卫看清手中物什后,两眼像炸开了的火光般盯着清幽,“这锁是哪里来的?”
清幽胆怯道,“奴婢不知,奴婢自出生就带着。”
听她这样说,我暗自奇怪,这把玉锁雕刻的瑞兽栩栩如生,定是一个护身符。看这雕工定是出自名家手笔,玉也是极为上等的材质,不是富贵人家哪里做的起这玉锁?清幽出身贫寒,又怎会有这么贵重的东西?
那锦衣卫从腰间取出一个挂坠摊在手掌上,赫然发现,另一枚一摸一样的玉锁安静的躺在手掌心,他抖着声音问,“惜兰,是你什么人?”
清幽看着那玉锁也糊涂了,“奴婢不认识什么惜兰,奴婢的娘是给人洗衣服的,死的早。”
承祥向木玄使了个眼色,木玄会意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锦衣卫向我们行礼道,“这锁可否借末将一日,末将要将此事禀告家父,确认一番。”说着又看向清幽,“若是真的,你……莫不是我那妹子的遗孤?你便要叫我声舅伯了。”
这一惊一乍间,竟又多出了一段亲人再聚的桥段,明日岂不是要滴血认亲,认祖归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