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琳气哼哼地往家走,路过菜市场时,突然看到妈妈正在烂菜堆中扒拉着捡菜。她跑过去,拉住妈妈,话未出口,眼泪就扑簌簌地落下来。妈妈给她擦去泪水:“这算什么啊?六○年那会儿,连菜叶子都捡不到。”童琳点点头,告诉妈妈:今天有人送回了她的手机和信用卡,而刘心泉是个大骗子,他根本就不是救自己的那个人。妈妈安慰道:“别想啦。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钱早晚有还上的一天。”童琳叹口气,没说什么。
第二天上午,童琳正在上班,忽然接到邻居的电话,说她妈妈摔伤了,要她赶紧拿着3000元押金到医院去。天呐!童琳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她上哪儿再去凑钱啊?她跟出纳借了3000元,连忙送到了医院。看着妈妈被送进治疗室,她一抹眼泪,奔出了医院,来到不远处的运河边,纵身跳了进去……“童琳!”就在这个时刻,身后猛地传来一声大喝!
纪念章的秘密
原来,那天朱新铭还了手机和信用卡后,并未走远,而是躲在角落里偷看童琳。当看到昔日丰满的她瘦得不成样子时,心中非常痛苦。于是,这两天一直都偷偷跟着童琳,怕她出什么意外。刚才童琳从医院出来,表情茫然呆滞,可不和自己想跳崖那天一模一样吗?
朱新铭这样想,便跟得更近了。童琳一跳河,他紧跟着跳下去,忘了自己也不会水。他一点点向童琳靠过去,一把抓住她的领子,把她拉上河堤。童琳大口吐着脏水,忽然一跳而起,又冲向河面。朱新铭一把抱住她,把她按在地上,怒吼道:“你要干什么?”童琳疯了般地揪打着朱新铭:“放开我!你救得了我今天,救不了我明天,我早晚是要死的,你还能天天看着我吗?”朱新铭大吼一声:“能!”
童琳看着他,心里一热,鼻子一酸,这么多天来的压抑委屈,终于喷发出来。她一头扑进朱新铭怀里,失声痛哭:“你救不了我,救不了。你还是放了我,让我一死了之吧。”说着,挣扎着还要往河里跳。朱新铭紧紧抱住她,也流下泪来:“有我在,你就别想!”童琳想到自己的伤心事,眼泪扑簌簌落下来:“你知道吗?我丢了厂子的十六万,是靠银行贷款还上的。我这一辈子,哪还有出头的日子啊。我死了,这账一笔勾销,也不用连累别人了。大哥,你是好人,你就让我去吧。”
朱新铭给她擦去泪水:“傻丫头,不就是十六万吗?一年还不上,十年,十年还不上,一百年。”童琳一听,瘪瘪嘴笑了。她从朱新铭怀里退出来,脸上一片潮红:“谢谢你,我没事了。我要回家换身衣服。”
“这里离我家近,到我家换吧。别冻感冒了,还得花钱看病。”童琳本想推辞,但朱新铭说得有道理,她也就不再反对,跟着到了他家,洗了热水澡,喝了姜糖水,再换上他的一身衣服。她发现朱新铭正在偷偷看自己,不觉脸上一红。俏脸生晕,更是美不胜收。朱新铭一听说她是会计,喜出望外,拉着她就出门:“你不知道,我正为这事儿着急呢。你一定能帮我!”
朱新铭带她来到小工厂,参观了一番,然后拉她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一本正经地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啊。”童琳忍住笑,点了点头:“一定。”朱新铭这才悄悄对她说:“你不知道,我从小就对数字头疼。工厂这么转着,我只知道活儿不少,却不知道是赔是赚。你帮我给算算。”这是自己老本行啊,童琳一口答应下来。朱新铭不好意思地笑笑:“咱们也是先小人后君子,把话说在明处。你帮我把这一摊子管起来,我每个月给你开1500块的工资。”
童琳拉住朱新铭的手,感动地看着他,眼睛里闪着泪光:“我知道你是在帮我。我怎么才能报答你呢?”朱新铭严肃地说:“你要是管不好,我照样开除你!”
晚上,童琳从医院回到家,把朱新铭的那身衣服换下来洗。当洗到胸口位置时,她发现那里有一个小口儿。衣服熨干以后,她去找针线,看到针线盒中的一枚纪念章,忽然愣了神儿。那是一枚很别致的菱形纪念章,她把这个纪念章背后的小螺丝拧下来,一根兰色绒线飘落到地上。她捡起绒线,和朱新铭的衣服一比,颜色出奇地一致。再把小纪念章拧到衣服上,竟和衣服后面那个浅色的菱形痕迹严丝合缝。她不禁打了个冷战,因为这个纪念章就是出事那晚,她从救她的那个人身上拽下来的,一直攥在手心里。难道……童琳脑子里一片空白……
童琳到底是专业人员,甭看她只是每天下班后到朱新铭的小厂去忙碌一阵,也把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她把企业成本、效能、收益、利润等等一样一样算明白,讲给朱新铭听。朱新铭听得直点头,并且很快就按照童琳的意见一一落实。小厂的效益一天好似一天,朱新铭乐得嘴都合不拢了。童琳有了一份额外收入,也就有了一分生活的希望,精神渐渐好起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她发现朱新铭是一个善良聪明的小伙子,不禁多了几分喜爱,更不愿把他和那个偷了她十六万元的可恶小偷联系在一起。但那个纪念章还是压在她心头的一块巨石,她必须要搬开。这天,快下班的时候,朱新铭忽然打来电话,兴冲冲地告诉她,晚上请童琳到香满楼吃饭,童琳眼珠儿一转,计上心来。她刻意地打扮一番,准时赶到香满楼,朱新铭已经在等她了。服务员递上菜谱,朱新铭点了几道名菜,童琳忙拦住他:“不过了你?”朱新铭合上菜谱,对服务员吩咐:“前面三个热菜快点儿做,打包,送到祥云里。”童琳一愣,祥云里就是自己的家啊,“你……”“别说了,让妈吃吧。”童琳点点头,眼睛里闪着泪光,忙捂住了脸。朱新铭看着她,长叹了口气,深深地勾下头去。他下了好大的决心,真想对她实话实说,但还是忍住了。
出了香满楼,正是华灯初放,朱新铭依依不舍地看着童琳:“我送你回家吧。”“好。我告诉我妈一声。”童琳打开手提包,忽然咦了一声,惊慌失措起来。朱新铭忙问她怎么了。“我的手机没了。”说着,她跑进香满楼,找过座位,又问服务员,还是没有。她冲朱新铭说一句:“我得回厂子看看。”朱新铭追上她:“我陪你去。”
两人气喘吁吁地来到厂前,朱新铭忽然捂着肚子蹲到地上,疼痛地叫唤着:“哎呀,我胃疼。”“快走,我们单位有值班医生。”童琳焦急地来扶他。但朱新铭使劲往下坠,她哪里搀得起来。她忽然抛下朱新铭,飞快地向大门口跑去,边跑边喊:“韩大爷,您快来!”童琳拉着大爷就跑:“您快看这个人……”话没说完,就怔在那里了。哪里还有朱新铭的影子?她捂着脸蹲到地上,委屈地哭着。韩大爷莫名其妙:“小童,到底怎么了?”童琳站起身来,抹一把眼泪,轻轻摇摇头,木然地走进厂子去了。
童琳想的不错,朱新铭是给她吓跑了。他来到厂门前,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位看门的老大爷不会认出我吧?也应了做贼心虚那句话,他装出胃疼的样子,趁童琳去叫人时,撒丫子就跑。他一边跑一边想,完了,这回彻底完了。朱新铭回到家,心神不宁地在房里来回走着。他忽然坐下来,从抽屉里翻出童琳送他的照片。他把童琳的照片贴在胸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他们一起在美丽的运河边漫步,清澈的河水荡起微波,河边的水葫芦盛开着一朵朵紫色的花,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照射进来,童琳甜甜地笑着……醒来的时候,他的眼角挂着晶莹的泪滴。
第二天,童琳下班后,来到朱新铭的小厂。她想好了,彻底把事情说开,看他怎么办。可当她来到厂门口,却发现厂门紧锁,门边贴了一张大大的告示:本厂转让。有意者请拨打电话1365128****。难道朱新铭要跑?她忙拨通朱新铭的手机:“新铭,你在哪儿?挺好的厂子,为什么不干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朱新铭说:“我去投案自首。童琳,对不起啊。”一句话刚说出来,朱新铭已经泣不成声。
童琳几乎要吼出来:“朱新铭,你个胆小鬼,为什么不敢见我?”
好大一会儿,朱新铭才逐渐平静下来。他说那天晚上一念之差,拿走了十六万,给童琳带来那么大的痛苦,他很内疚,但他没勇气承认。他只想尽可能地给童琳提供帮助,让她生活得快乐一点儿。童琳的真诚感动了他,他想向她说明情况,其实,他现在不怕警察来抓,最怕的是见不到童琳,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深深地恋上了她,就想和她多待一段日子。现在,他不想再背沉重的良心债了。他托朋友把小厂盘掉,就是想把钱全还给童琳。朱新铭沉默了片刻,哽咽着说:“童琳,谢谢你给了我一段幸福的日子。”
童琳已是一脸的泪水,哽咽着说:“你好自私,好残忍!就这样把我丢下啦!告诉我,你在哪儿?”“都是我不好,害你受了那么多苦。童琳,我真诚地说一句:对不起。”说完,朱新铭挂断了电话。童琳跳着脚喊:“朱新铭,你个蠢猪,你个大傻瓜!”她冲到马路上,截住一辆出租车:“上公安局!”司机一侧脸,问道:“哪个公安局?”童琳一怔:朱新铭也没说他要上哪个公安局啊。她冲司机瞪了一眼:“所有的,全去!”
童琳连跑了两个公安局,仍然没有朱新铭的消息。她正往另一个公安局赶的路上,手机响了。她忙拿过来:“喂?”“是童琳吗?我是公安局的。你马上过来。”
童琳赶到公安局,一进门,就被警察安排做访问笔录。童琳跳起来:“你们真当他是小偷啊?他是烦我了,想躲我。我要见见他。”警察说:“现在还不能见。你把丢钱的经过说完了,再见他也不迟啊。”童琳冷冷一笑:“谁说我丢钱啦?我报案了吗?”警察一愣:确实,童琳出事后并没报案,只是询问警察是否看到过密码箱里的钱,公安局也没有接案和立案材料,更重要的是失主都不承认自己丢钱,更没有证据证明钱是朱新铭拿了。童琳这一说,警察更觉得这两人倒像是小两口在闹别扭。
两人出了公安局,朱新铭看了童琳一眼,深深地埋下头去:“那十六万,厂子一卖就能还给你。”童琳撇撇嘴,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十六万买了我一条命,够值的了吧?”朱新铭惊奇地睁大了眼睛。童琳头一歪:“我贷款创办了那家厂子,效益不错吧?”朱新铭怔怔地看着她,一时无话了。
童琳走过去,挽住他的胳膊:“别闹了,快走吧。再不开门,那些豆腐佬们都要急啦。”说着,拉起朱新铭就走。朱新铭站住了,默默地看着童琳:“原来你早就知道?”“是的,我早知道。”童琳展开她的小手,手心里是一枚精致的纪念章。朱新铭接在手里,傻傻的。
“知道吗?”童琳低声说,这个纪念章是从你身上拽下来的。那天晚上,我本来已经绝望了。但你来了,你来救我,我就抓住了你,抓住了这枚纪念章,抓住了我的英雄。你是我的英雄,永远都是。”说着,轻轻偎依进他的怀里。
朱新铭紧紧抱住她,两个人竟都不觉流下泪来……第三章 异香
小片儿警林小龙魂不守舍地下管片儿的时候,正巧遇到了刑警队队长高明山。他还在想着自己的心事,竟没看到高明山的车子已经停在了他面前。险些撞到高明山的车上,他才蓦然一惊,忙刹下车子,看到从车窗里探出一张含着笑的皱巴巴的脸。林小龙忙堆起笑脸:“高队,上班去呀。”“上什么班?今天礼拜天。我带你嫂子爬香山去。你这是下片儿呀?”林小龙点了头,讷讷的说:“我忘了今天是礼拜天了。”高明山笑了:“想什么呢你?不会是想媳妇了吧?”林小龙微微叹了口气,苦笑了笑:“高队慢走啊。”说着,他骑上车慢慢走着。高明山跳下车来,叫住了他:“小林,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你的精神状态不对呀。”
“也没什么。”
“真是失恋啦?”
“也算不上。”林小龙叹了口气,慢慢的开了口,说出了他遇到的一段怪事。
那是一年以前了。他在一次下片儿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叫覃雨柔女孩子,对她一见钟情。但他很羞涩,一直没有主动发动进攻。顶多,就是远远地看她两眼。半年前的一天,他偶然看到覃雨柔的房东陈向东,陈向东对他抱怨说:“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走了,你说我给不给她留着房子了?耽误一天,那得耽误我多少收成啊。也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房子到现在还给她留着呢。”他吩咐陈向东再留几天,心里想着她还能回来,陈向东也答应了。但谁知道,雨柔这一去,就再也没有消息。林小龙对她仍是念念不忘,有时候她美丽的身影还会出现在他的梦里。就在两个月前,他猛然间看到了他梦中的身影,他那叫一个激动,老远就跑过去,大声叫着:“覃雨柔,覃雨柔!”
覃雨柔听到叫她,回头来看他。他关切地问她:“好久没见你,你上哪儿了?”覃雨柔看着他,眼睛里是陌生的茫然。覃雨柔告诉他,她最近在忙着找新工作,等有了固定的单位以后再和他联系。以后又好几次遇到覃雨柔,但感觉却是越来越差,好象这个覃雨柔并不是他梦里的那一个。他也正为此闷闷不乐。
高明山听完了皱着眉:几个月不见,感觉上就会差那么远吗?他正想再问细一点,忽然听林小龙小声说:“就是她。”覃雨柔冲林小龙点了一下头,而后走了。一阵淡淡的奇异的香气袭过,简直要让人沉醉了。高明山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林小龙一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路的转弯处,这才收回目光,无声地叹了口气。高明山还在想着覃雨柔看到林小龙时的表情,自言自语地说道:“她的表情很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