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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返程的车缓缓开入。无私散播热量的太阳也累了,慢慢垂下地平线,彩虹桥上快被煮熟的草终于恢复了生机。周羽只觉时间过得太快,零食吃得太慢,两大袋的零食四人吃了半天还余一袋,只怪孙紫萱一直装淑女。虽然彩虹桥没有彩没有虹没有桥,但有一个比彩虹更美的人就已足够。

周羽恋恋不舍地上了车,为了不再吃亏,抢了中间的座位。他擦擦窗上的灰尘,可窗外还有灰尘。他隐约看到黎雪一抹鲜红的身影渐渐远去,心中隐隐作痛,于是又拆开一包薯片,抚慰心中的疼痛。

黄永生突然冒出头来,问众人:“同学们,这次野炊,大家开不开心啊?”

所有人不约而同轻声念了一个“不”字,然后大声喊道:“开心!”

“既然大家那么开心,那作业就是写一篇作文记录今天的野炊,大家说好不好?”

“好!”这个好字,在周羽听来,好比被老爹打的时候,老爹问他舒不舒服,他必须答舒服,否则周大龙就要他舒服。

周羽到家,盯着苍白的作文纸,回顾了彩虹桥的一天,觉得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又好像什么事都发生了;觉得没什么可写,又觉得想写的写不完。

周羽想了想,觉得四百字不足以表达完自己的感情,于是顺着黄永生喜好去放屁——

彩虹桥的野炊

今天,我们都很开心,因为我们年级要去彩虹桥野炊,我心中无比激动,坐上了开往彩虹桥的车。

车十分豪华,我坐在车上的第一排,但随后发现我们班有几个女生没有座位,于是我马上主动起身让座,因为老师教导我们,要有绅士风度。我们的旅途也充满欢声笑语,大家的歌声,笑声充满了车厢。

半小时后,我们来到了彩虹桥,一下车便闻到了花香,真令人陶醉。彩虹桥风景怡人,虽然是大晴天,可是却能看到一道彩虹高高地挂在天空,那七色的彩虹就像我的心情一样多姿多彩。

我和池天找了一块草地坐了下来,我正准备拿出零食吃,池天对我说:“让我们开始学习吧!”我捏着薯片的手在颤抖。这时,我心中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是贪吃的小人,一个是勤奋的小人。最后,勤奋的小人战胜了贪吃的小人,我把薯片放下,拿出了数学练习册,开始做题。我不会的题池天都耐心地给我讲解。啊!真是一个好伙伴!

我们在美丽的彩虹桥上学习,不知不觉就做了好多题,太阳不知不觉就下山了。我们结束了这一天快乐的旅程,坐上了返程的汽车。

在美丽的风景中学习,我感到真开心。啊!真是快乐的一天!

周羽写完后,关灯上床。月亮升得很高,透过窗户可以看见月亮性感的身影。周羽每晚都相拥着月色,对他而言月光就好比女孩身旁的洋娃娃,离开了就无法入眠。他闭上眼睛,能感到月光在眼前浮动,似乎看到了黎雪,似雪似月光。

夜越来越深。

下一周,黄永生宣布要召开最后一次家长会,事关升学问题,强制每位家长参加。周羽如听闻非典肆虐般惶恐,毕竟换了班主任,加上自己的成绩一路滑坡,肯定免不了一顿板子。

周羽连忙思索对策,暗想黄永生没见过自己老爹,可以找个赝品爸爸。周羽正为去哪找一个大活人而犯难,结果在和池天走出校门时,看到成群结队的三轮车,马上有了主意。

三轮车司机们热情地招呼着放学人潮,周羽仔细观察司机们的脸,看看哪位合适当自己的爸爸。一个秃头车夫引起了他的注意,长相神似周大龙,像是电影明星的替身演员,足以以假乱真。

周羽朝秃头车夫走去,车夫见来了生意,热情招手道:“小朋友,到哪里去?我这收费整条街最便宜!”

周羽来到车夫身旁,踮起脚,凑着他耳根说:“叔叔,有笔大生意,你做不做?”

那车夫愣了一下,盯着周羽看了好长时间,怀疑他是个人贩子,暗想世道变了。

周羽越看那车夫越觉得像自己老爹,差点脱口而出叫爸爸。他见车夫很久没反应,直入正题:“你周六冒充我爸爸,去开家长会,也就两小时而已。可以吗,叔叔?”

那车夫顿时松了一口气,看着周羽天真无邪的眼睛,也直入正题,问道:“多少钱?”

“你开个价。”

“五十。”

“太贵了。三十。”

“小朋友你别开玩笑,我拉两小时的车都能赚五六十块,这还是便宜你了,你还砍价。”

周羽作势要走,要换一个爸爸。那车夫突然急了,喊道:“好好好,三十就三十!”

周羽回头,从书包里掏出纸和笔,把自己的信息全写在纸上,交代车夫道:“这是我的资料,你要好好背下,到时候别出乱子。”

车夫接过纸,仿佛回到了自己的青涩年华,感叹道:“想你叔叔当年,背课文全班第一!”

周羽暗想看来背课文第一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事,不是当语文老师就是当车夫。

“那就这么决定了!星期六下午三点到五点,六年级四班教室,第二组第三排右边的座位。你看,就那间教室!”周羽往教学楼上指了指。

“好的,放心,绝对完成任务!”车夫自信满满。

“好的,那我走了,谢谢爸爸!”

回家的路上,周羽交代池天道:“家长会之前,要尽量避免你爸和我爸见面,这件事被我爸知道,非打死我不可。记得喔!”

池天担心道:“我觉得这事很危险啊!我爸要去开家长会,肯定会看出来你用了假爸爸,万一被发现了我也救不了你啊!”池天的言外之意是,你遭殃了我犯了包庇罪,也要跟着倒霉。

周羽安慰道:“怕什么,那司机跟我爸长得多像,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长会的时候,你坐在你爸爸旁边,别让他回头就行了。”

“不好说啊!万一他们要聊些家常怎么办?”

“还家个屁常,天天住隔壁的,该聊的还没聊完?”

池天勉强地答应了,表示会加大力度看紧自己的爸爸。

直到周六的中午,周大龙依然被蒙在鼓里,一切风平浪静。

下午两点半,周羽听到门外有动静,知道是池天和他爸爸去开家长会了。他的心始终放不下,趴上窗台看到池天父子俩走远后,背上书包走出家门,来到周大龙的烟店里,借口去学校补习,周大龙满口答应。

周羽在校门口焦急地等待自己三十块钱买来的爸爸。

赝品爸爸准时到了,周羽牵着他的手,交代了几句,慢慢走上教学楼。两人洋溢着亲情的幸福与温暖。

车夫坐到周羽的位置上,按周羽的交代,把桌上的作业本乱翻一通,怒道:“这臭小子!成绩又退步了!”

一旁苏晓樱的妈妈说:“哎,现在都多关键的时候了,就不要责备自己的孩子了,多多关心他才是真的。”

车夫叹了一口气,说:“孺子不可教也,惜乎,悲乎!”

“早就听我女儿说,周羽语文成绩不错,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这时头号危险人物池天爸爸回头,跟车夫打了个招呼:“嗨,龙弟!”

车夫连忙低头咳嗽,避开他的目光,左手捂着嘴巴右手向他招手,说:“嗨!”

池天连忙翻开几张数学试卷,对父亲说:“爸,你看,我又得了几个满分!”池爸的注意力马上转移,亲切地抚摸池天的大头。

周羽在窗外默默观察着赝品爸爸的行动,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满意,简直像是自己的再生爸爸,当即决定家长会后给他加钱。

这时黄永生走进教室,众家长和学生都安静了下来。

黄永生先声情并茂地背诵了一首《长歌行》:“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背得众家长一律开始徒伤悲。

黄永生继续说:“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毕业考了,在这个关键的时刻,相信每位家长都希望孩子考上市里的中学,接受更好的教育。大家说,对不对?”

“对!”教室的气氛马上被黄永生掀起来。周羽的赝品爸爸一脸激动,恨不得跳起来响应。

由于赝品爸爸的出色表演,周羽的心放了下来。他走到隔壁班,看到黎雪和她父母都来了,坐在一排听讲。成绩优秀的人都是这样,恨不得把祖宗都拉来开家长会。这时黎雪突然起身,走到教室后排,打了两杯开水递给父母。

周羽看到这一幕心里抽痛了一下,黎雪是如此的孝顺,而自己还在骗老爹。他顿时跌入谷底,觉得自己配不上眼前这朵女子。于是他在心里作了一番深刻的自我检讨,仅仅是检讨而已,对自己的错误坚决不改。

黎雪看了过来,周羽自卑地低下头,灰头土脸地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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