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立春,白奇遇起个大早。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他想紧紧把握住这个季节这个时刻的这两个局点,以期有所图。
他把卧室清理了一下,把猪、牛、羊圈门打开,把鸡窝门打开,然后担起两个水桶。
挑水这活本轮不到白奇遇,今年特殊。白良木一改以往在周边村镇打零工的习惯,今年去济南了。
“济南建筑活多,济南人也豪放,给钱多,还及时;”白良木对白奇遇道,“你玉林叔、昌盛叔、大林大爷他们这几年挣大了,人家都是在济南干的!”白良木说到“人家”二字时,一脸的艳羡。
白奇遇不愿父亲走,父亲走后,挑水这副重担就落在了母亲肩上。
章花如从不让白奇遇挑水,说:“白白,你身子骨嫩,压着了,长不高,不好找媳妇。”
但每每看到母亲不到五点就起来忙里忙外,白奇遇很难过,他是有情有义的人。
扁担牵连的两只水桶里的水,重重地压榨在肩上,令白奇遇身颤。他一路走来,一路踉跄。特别是上坡那段,总觉气管太细吸不来太多的氧气。胃里的混合体也翻江倒海,折腾一番后就逆流而上,最后齐齐聚集到嗓口。此时心又敲鼓似地砰砰蹦跳。万千艰辛齐聚,但他还是咬紧了牙关,努力地坚持。
万事开头难,这句话意味着只要开了头,后边就容易多了;从踉踉跄跄到健步如飞,白奇遇仅用了半个月的时间。
打扫院子是最省劲的活,但每每想到此一次的清扫就是为了迎接下一次更加的脏,白奇遇就不再努力了。
清理猪圈时不小心惊动了酣睡的猪,那物极不情愿地哼了一声,睁开白白的眼睛斜睨着。
白奇遇极怵,昨晚请村里的大人物喝酒,猪肉、猪肝、猪肺、猪心摆了满满一桌,他吃的最多。倘若此猪知晓些人事还稍有些良知再抱定了为死去的先辈复仇的雄心,那瘦小的他岂不成就了它的壮志。越想越怕,白奇遇眉头上水花泛滥,没等猪再动作,他就嚎叫着飞出猪圈。看看四周无人,白奇遇松了口气;还好,这事除了他和猪,没人、物再知。
白奇遇把鸡从狭小的空间里放出来,鸡们都很感激地看着他。自从那年那些黄鼠狼掠走它们的先辈后,它们再也没有得到上树栖息的待遇。曾有几只极不听话的另类硬要上树显摆,被白良木一一宰了下酒。
白良木动刀时目露凶光,嘴里恶狠狠地说买你们养你们喂你们是要你们下蛋打鸣不是给黄鼠狼子的。
很多时候白奇遇都很喜欢父亲骂鸡,因为这就意味着一段时间之后,许多喷香的鸡丁会从嘴里过路。
把牛牵出栓到院落里朝阳的树上,牛槽里放满干净的草料,拿扫帚梳理牛身上杂乱的毛,再把牛圈清理干净。以前白良木都是这么干的,白奇遇把梳理牛毛这道工序删了。总认为此极不卫生,满天飞舞的牛毛飘呀飘,想想就……牛也没有像以前对待白良木那样哞叫一声以示感谢,只是默默地吃草,看都不看白奇遇一眼,或许是谴责他偷工。
通常在忙完这些后,白良木会坐在院落的石凳上,点上一支烟,悠然地吸起来。那怡然自得的神情,白奇遇羡慕了好多年。
今朝终可躬身亲尝,白奇遇也学父亲那样端坐在石凳上,眼看着前方,点上一支烟,也想尝试悠然。三番五次,程序上已没什么障碍,都是口入鼻出;但他始终不明白是,从口转入鼻的过程中为什么总有些气体折入气管,呛地人咳嗽着流泪。这可能是技术范畴上的问题;他没敢找远方的父亲探讨,只能一个人摸索着解决。
白奇遇正在云山雾里,忽听一声喝:“小儿!干什么!学会抽烟了!打死你!小狗儿!”回头,原来是母亲提着棍子赶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