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变引起质变质变引起量变,白奇遇认为这纯粹是学术术语背下来就可以应付填空题了,但直到今天他才感觉到其变化无穷的魅力。
白奇遇把平生得到的第一张奖状郑重其事地放在桌子上。正在吵架的父母亲立即握手言和共同欣喜着杀鸡买酒。白奇遇不想隆重庆贺,更不想让父亲杀那只一天下一个蛋的鸡,不能因这张纸就要了它的命。
白良木却说杀,一定要杀!就是为了那张纸才要它的命的!语气斩钉截铁态度不容置疑。
人类的庆贺必定伴随着动物无尽的忧伤,这只鸡也不会例外。
白良木没杀过人但杀鸡的动作赛过侩子手。十分钟后支离破碎的鸡已与佐料为伍端坐在锃亮锃亮的铝锅里,通红通红的炉火袅袅升起,四周弥漫着热气香气鸡灵魂的唉声叹气。那张纸被张贴在对门墙面的正中央,它面南背北的身躯刚一落定,四下里又响起啧啧的赞叹气。
白良木请来吴、汪二老师吃肉喝酒。
白奇遇不喜欢吴有用。有一次他的数学成绩不及格,吴有用指着他的眉头,义愤填膺地说您的智商顶不上您家拉车的那头驴。
如果说张良俊拧耳朵算是作践了人格,白良木踹屁股磨难了肉体,那吴有用拿驴说事已触及到了他圣洁灵魂的最深处。某种程度上吴还不如汪,汪亲律只是说他是驴,而吴有用认为他还不如驴;真是太看不起现代人了。
这么多年来,白奇遇没正儿八经地跟吴有用说过一句话,吴有用也懒得搭理他。唯一能维系师生情谊的是一些学名叫落叶乔木的柳树条子,条子很细抽在身上很疼。当被动挨抽的时,白奇遇会主动诱使眼睛先落泪,因为这样挨的抽相对来说会少一些。
那段时间眼泪和他形影不离,开始时,白奇遇还很不好意思,但习惯了就不觉得什么了。再说挥霍些泪水又有什么,即便洒落的泪水能填满村东的小溪,又有什么妨碍?比起真真切切的皮肉疼痛来,合算死了。他的聪明之处不只这些,他把柳木条子晒得焦干,触在身上“喀嚓”就断,虽然还是疼但毕竟轻多了。
因为隔阂太深,白奇遇每次见到吴有用不是掉头回走就是侧身转弯。话不投机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他无赖惯了,怕见面会引起不愉快。一个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却有这样的无赖学生,连白奇遇自己都觉得惭愧。再说他是吴玉琪的父亲,以后如果真的因为吴玉琪,能幸运地牵扯上些不得不亲近的人际关系;如果现在硬要把关系弄僵,那岂不是为未来绸缪尴尬。
不过吴奇遇也很想让他和别的人们都知道,他这个人今天以及以前虽然不好,但明天他就会好好学习,未来他一定是最好的。但人们都看今天,看不到明天,更何况是遥远的未来。
今天,是因为墙上那张面南背北的硬纸,所以才有了正在进行着的不散的宴席。
吴、汪二师大口喝酒大块吃肉,话也说的痛快。吴有用说数学好学,就某个人来讲,可能某段时间不好而某段时间刻苦努力了,可能就好了;但也有的不行,任怎么死学苦读,但就是提高不了,这就是个人能力问题了。白奇遇同学就属于前一种。
汪亲律说话更是春风送暖,他说某些大人物,比如爱迪生、牛顿、蔡伦、邱吉尔小时候也是调皮捣蛋,而希特勒少时还很文静很诚实等等。
白奇遇不知道人们说这些话是酒后吐的真言还是酒肉之后的客套,但他还是很高兴地对号入座了。
这张纸引起的变化太大了,白良木高兴地架也不吵了,吴有用轻易而举地否认了此前对白奇遇智商的鉴定,汪亲律甚至预测到了白奇遇最辉煌的未来,那只鸡更是难能可贵,居然选择风和日丽的日子舍生取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