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福禄一说话就结巴一结巴脸就通红脸一红就彰显狰狞的毛病严重影响了他的婚途。年逾三十尚未有人赏光肯嫁。
吴玉琪的奶奶吴王氏急白了鬓发,勇敢地跳出婆媳关系不好处的怪圈,百般请求杨白莲。
吴王氏是想让杨白莲帮忙说亲。杨白莲与一女关系甚好,那女也年逾三十也未有人赏光肯娶。论年龄,绝对门当户对。
杨白莲对吴有用道:“我已入了苦海,不忍心让可怜的妹妹再赴歧途!”
吴有用满面含笑说不是不是,见杨白莲微嗔又连说是是是。
吴玉琪的爷爷吴王更加勤奋,白玉琪家地里的杂草总被他拾掇地干干净净。
在吴王、吴王氏拿着吴有用给的钱请白玉琪一家吃掉第五块猪脸后,杨白莲终于说话了。话不多,瞻前顾后。
杨白莲说:“这事,不做你们会怨我恨我,做了你们还会怨我恨我。”
正在刷碗的吴王氏连忙放下碗,面带愠喜地说这是哪里话以后是什么都不怨你怪你的!
吴王足足用五秒钟的时间深抽了一口烟,不等吴有用表态,老人家就大手一挥一锤定音了。吴王好久没那样子挥手了,从上至下硬硬地砍下,整个身子也跟着前倾。意思再明了不过:就是狼也要引狼入室。
吴福禄娶亲也就是汪夏夏小姐出嫁那天,汪夏夏打扮的花枝招展,她头上插一朵永不凋谢的鲜艳的塑料花,上身红白相间的条格衫,下罩纯红缀花的直筒裤。
汪夏夏的穿着明显跨越了岁月的间隔足把实际年龄打了五折。从前面打个照面,一付强硬装嫩的花里胡哨的气派,看细腰长条的后影,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倩影,俨然一个未谙世事的小姑娘。衬着清静寂寥的夜空,只感时光瞬间已倒流。
吴福禄一见这打扮居然忘了叩天地拜高堂入洞房,竟“扑哧”几声狂笑。
汪夏夏怒、原形露,第一回合就把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游戏玩出了花样。她哭自己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其特意将后音拉长以增加悲伤的力度,哭到泪尽时她又尖叫着折腾杨白莲:姐呀你可把俺坑苦了啊俺可什么也不知道啊!
第三环节不是汪夏夏小姐的强项,也可能是第一次运用没什么经验,搞得声势浩大居然惊动了阿拉伯数字120,医生连说万幸再迟几分钟就…
半月后在大家的情绪都稳定后在杨白莲的重新斡旋下,吴福禄与汪夏夏补叩了天地补拜了高堂补入了洞房补上了迟到许久的花好月圆。
以后的日子里,人们渐趋领略了汪氏血染的风彩,也没什么大不了都是些小打小闹的小事。有吴福禄满脸的伤痕为证,不过新鲜的血痕三四天就结疤好了,三四天后又有候补的血痕前仆后继。有汪夏夏犀利的言语为证,但再难听的话也有耗尽的日子。幸亏新华字典里没几个脏词,否则若被文字水平极高的汪夏夏拆挪组合利用开来,准成大江大河浩荡奔流之势。如再推而广之被全中国人民应用,岂不湮没了泱泱华夏之文明。
大年三十的晚上汪夏夏回家探亲,吴有用劝吴福禄果断,吴福禄长叹。吴有用借酒再劝,吴福禄只是长叹长叹又长叹。
吴福禄本是英俊青年,本是知识青年,本是有志青年。
吴福禄读高一时家里正贫穷着,高三快毕业时赶上吴王氏生病,贫穷的档次被迫又提高了一截。吴福禄从不做明知不为而非为之之事。先是勇敢地参了军,后又从容地复了原。从他拿起瓦刀砌第一块砖垒第一面墙始,行家里手的称号便从他从事的各行各业传递开来。
但有一行不是,吴福禄曾深爱过一个姓张名依秀的姑娘。张姑娘的羞花之貌自然会招来万千宠爱。吴福禄给她的爱太单薄了。是青春年少欺骗了她,是高高的身材英俊的笑脸欺骗了她。这是张依秀姑娘看上那辆天生就长着四个轮子的乳白色的车子后对吴福禄说出的最诚实的话。
当那辆迎娶的轿车缓缓驶出村落,貌若天仙的张姑娘脸上挂满晶莹的泪花。在洋溢着万分热烈的气氛里,张姑娘频频向人们挥手,她握住吴玉琪的小手亲切地叫“琪琪”。
吴玉琪鄙视地看着她,手却恬不知耻地接过了喜糖。
张依秀出嫁时鸟飞草长杏花开天地蔚然,人们都说张姑娘人美天也做美。但吴福禄却没拿这事当真,他把张依秀看成了衣裳而且日子过得更有情趣,执一竹笛整日行走在万山粉遍的杏花林里。
悠悠笛声穿梭山间,人们拍手称赞:看人家吴福禄标准大丈夫笛子吹得多好。彻夜笛声更具神韵,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不知不觉吴福禄已领略透了这悲欢世界里的苦乐人生。
当所有的杏花都败了当所有的世事都忘了当所有的情绪都了了,吴福禄终于收敛笛声开始自言自语,但语调总不连贯并且脸还泛红,红就红呗白里透红与众不同那可是标准的健康色。可脸皮下的肌肉也跟着乱起哄,争相凸起或凹下,把好好的一张俊脸衬托地乱七八糟。
有人能看得上这脸就不错了,吴福禄对吴有用说。
吴福禄很满足。自打娶了汪夏夏后就不再外出打工了,主要是怕人们误会他那张脸。他把自家的二亩责任田全种上了瓜。瓜真甜,人人百吃不厌。
吴玉琪吃瓜时汪夏夏总骂鸡打狗,她本无意介入大人家的事,但想想汪夏夏咬牙切齿的态,一腔怨气悠悠聚拢,前恨新仇汇集不由人不作为,她找白奇遇进园偷瓜的目的是想气一气汪夏夏。
那个打掉白奇遇指甲的夹子不是吴福禄安装的,那夜汪夏夏值班。吴福禄坚持要替白奇遇疗伤,吴福禄的坚持又逼着汪夏夏温习打骂闹。
吴福禄本是内向的人,但那段时间他却成了奔放的名人。敲锣打鼓不说广播喇叭上的豪言更使他胸闷。为解块垒,他只能对酒当歌。
汪夏夏对警察说二亩地的瓜全被损坏时醉酒的吴福禄正给看护瓜园的花狗开会,会议间隙又强令花狗吃下经过自己胃液腐蚀的二手饭菜。
花狗在吴福禄左手鞭右手棍的感召下不好意思推辞强忍着泪水舔了。暴戾的吴福禄居然嫌狗动作太慢,又棍打鞭抽狗了很久。打狗要看主人面,福禄打的是自家的狗,自己又是主人公,没什么顾虑,所以下手极狠。花狗没有与他一般见识,可能也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所以只是眼含热泪默默地忍受着。等警察来查看瓜田的损失时,福禄已与花狗正双双醉卧在香气扑鼻的瓜园里。
警察说虚报损失是不对的,特别是那些夹子致人伤残是犯法严重的还会坐牢。
汪夏夏害怕了,事情全是其包办。她花五十元从集市上购买了五十个据说是已通过ISO9000认证的铁夹子,夹子果不负国际认证的厚望,初出茅庐第一功就捕获了白奇遇的硬指甲。汪氏高兴地亲手点燃一挂万头的响鞭,要知道以前她听到鞭炮声就吓得魂不附体揪着吴福禄的手猛掐。张散李思王尔码子家的畜生们痛苦万分的时候,她正吧嗒着刚上粉影的红唇磕着一粒又一粒的瓜子。但警察一句话,就让汪氏哆嗦成弧形瑟缩在床上嘤嘤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