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弟尽可能调来所有可用的人手,仍嫌不足,没想到夜兄的弟子已先行驾到,实乃雪中送炭!”
韦庄语气温吞的话,却令夜青岚神情微变,蹙眉看向来时的方向。
片刻,杂沓的脚步声渐渐清晰,大群人员出现在视野之中。
这群人泾渭分明地分成两拨,当先一拨个个垂头丧气,却非神机观弟子,在他们身后的正是纳贤殿殿主狄昰。
这些人正是夜青岚派来的“援兵”,却在路上被以狄昰为首的神机观弟子截住,强行“护送”了过来。
荒墟妖森毕竟处于神机观境内,山腹古殿更是狄昰率先发现,神机观占尽天时地利,怎会让后知后觉的太虚宫掌握主动。
“原来韦贤弟怕我这帮弟子找不到路,还特意差人去请,真是有劳了!”夜青岚打了个哈哈,话锋一转,“你们来了这许久,不知有何收获?”
“晚辈常闻太虚宫无所不晓,正有一事请教!”
简易之浑没在意两人的言语机锋,正愁插不上话,急忙道出神秘图文一事,将夜青岚引向石壁。
夜青岚同样精研上古文化,但也未曾见过壁上文字,苦思良久,无奈叹道:“如能发现更多线索,或可推断一二。”
自此,所有弟子都开始清挖山石,夜青岚的弟子不但被排挤在了外围,还有人暗中盯梢,以防私吞宝物。
一座座古殿迅速被开掘出来,除了模糊的图文,仍未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事物。
“呼!”
明星从石堆中直起身,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腰部,将装满碎石的乾坤袋交给身后的郝珠绶。
举目四顾,整个山岭布满了忙碌的修士,原本静谧的妖森中心,变得人声鼎沸,仿佛集市。
“快干活,不许偷懒!”
郝珠绶将空乾坤袋抛给明星,负责监视的他可不会放过明星一眼。
明星耸肩一笑,低下头继续挖掘。
当乾坤袋即将装满时,明星意外碰到一小块黑色碎片,手掌立时出现一道血痕,对其锋利程度十分惊异,若无其事地夹在指间。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明星一边抱怨一边伸了个懒腰,然后将乾坤袋递向郝珠绶。
“放心,也就十天半月而已,熬一熬就过去了!”郝珠绶讥笑着接过乾坤袋,浑然不觉明星已将碎片藏入袖中。
忽然一阵喧哗声传来,不知是谁大喊“有人挖到东西了”,纷纷朝那里涌去。
郝珠绶也唯恐失掉良机,扔下明星冲了过去,明星趁机收好碎片,走向事发地点。
这座古殿位于山岭中心,四壁仅有些微残损,连殿顶都未倒塌,因此殿内并未被碎石填满,其中散落着不少器物,大多连形状都无法分辨。
韦庄和夜青岚分立两端,身后便是门下弟子,虽不至于横眉冷对,但也互相戒备,有如紧绷的弓弦,一触即发。
只因任何一件历经亿万年还未损毁的物品,都绝对是价值连城。
古殿四壁也刻满图文,夜青岚似未察觉双方剑拔弩张的形势,专注钻研起了文字。
“罢了罢了,只希望另有贤能,能解开这古殿沉眠之谜。”夜青岚长叹一声,倏然转身直面韦庄。
韦庄的笑脸似乎从未变过,淡淡与夜青岚对视,“夜兄万勿丧气,还有不少殿宇尚未发掘,就不必在此耽搁了。”
夜青岚勃然色变,韦庄话里的含义再明显不过,分毫都不会让给他们!
“欺人太甚!”
厉喝声中,双方齐刷刷亮出兵器,便欲开战。
恰在这时,清朗飘忽的歌吟不知从何处远远传来,清晰送到每个人耳中。
“金珠翠玉,奇珍异宝,皆无非天生地受。”
歌吟声一字更比一字清晰,令人无法想象歌者在以怎样的速度接近,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东方,天际渐渐飞来一道白色身影,看似缓慢,却仿佛与冉冉升起的红日同辉。
“浮世百年,家国千载,终不过黄土一抔!”
白衣人高歌缓行,姿态浑如一个醉酒的吟游诗人,不同的是这位诗人正身处虚空,顷刻百丈。
最后一字脱口,便已抵至众人身前,面容俊秀无瑕,长发莹白及膝,却穿着普通得甚至有些破旧的白衫,唯一显眼的装束是手中斑驳的黑葫芦。
单看外表谁也无法想象,这位青年竟是一位巅峰强者!
夜青岚大步上前,一揖及地,“拜见神逸旸前辈,有前辈在此,古字之谜可以真相大白了!”
韦庄等人无不惊异,他们既不识得此人,更没听过这名号,倘是太虚宫门下,将对他们极为不利。
“有些真相,还是埋在土里的好。”神逸旸将葫芦挂在腰间,环视一圈,径直朝古殿行去。
不知怎么,明星感觉到神逸旸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瞬,但并无任何异常,暗想肯定是自己的错觉。
看到第一座石壁人像,神逸旸讶然笑道:“原来是地焰纪时期的佛寺,我也是第一次见。”
“地焰纪?”
当旁人一头雾水时,明星心中大惊,那关于修行界历史的卷轴,同样提及了“地焰纪”:
“洪荒之前,岁月悠悠,历史轮回,以‘荒古’一言蔽之实为不妥,假使生灵更迭而论,可三分之为地焰纪、天洪纪与雷劫纪……”
根据这段内容的描述,荒古时期曾出现过三次致使生灵灭绝的浩劫,内容匪夷所思,明星只道是异想天开的胡言乱语,所以一笑置之,如今看来似乎所言非虚。
这些卷轴系何人所撰,是否就是道观的原主人,有着怎样的实力,现今又在何处?明星终于体会到这些卷轴的惊人价值,隐隐感到其创作者也是极了不得的人物。
而其他人惊异的,却是“佛寺”这一同样闻所未闻的词语。
“这就是所谓的佛像?”简易之忽然抚掌大笑,“有本无名古书中便描述了‘佛寺’,称其与道门类似,他们自称为僧,是一类特殊修士,修行的佛法非道非魔,神通玄妙无穷,堪与道魔鼎立!”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激奋,倘使有幸得到所谓的佛法传承,不但有可能开宗立派,甚至再现道佛魔鼎立的盛世宏图。
“这只是个普通禅堂,没什么新鲜玩意儿。”神逸旸扫了一眼便兴趣缺缺,走向别处。
“那想必是正殿吧?”夜青岚随侍在旁,指着山岭中心的古殿询问。
神逸旸微笑点头,一转眼,疑惑自语:“怎么不见了佛塔?”
“供奉高僧舍利及安置法物的佛塔?”
简易之惊呼道:“佛塔是佛寺最重要也最崇高的建筑,这处佛寺规模庞大,遗存完整,唯独没有佛塔,难道已损毁了?”
这番话更令人心潮澎湃,佛塔一如道门的藏宝殿,若能发掘出来,必定收获不菲!
“佛塔,难道就是那座楼阁?”明星心中微动,可惜楼阁中除了琉璃母髓再无旁物,显然早被人搬空了。
随着神逸旸一句句解读石壁上的文字,一个个惊世秘辛,终于公之于众。
这座佛寺名为般若别寺,相当于道门的分堂,般若寺领袖佛门亿万年,所在之世威名煊赫,据传创寺之初有两大圣物:八部般若经及五行舍利珠,可惜代代传承的只有八部般若经,亿万年来,无数高僧寻遍世界,却始终没有五行舍利珠的丝毫线索,成了当世最大之谜。
而般若别寺的所在,本是一片方圆数千里的宏伟山脉,不知因何变故被夷为平地,佛寺也被碎石掩埋,才形成如今的荒墟妖森。
“五绝山与荒墟妖森,竟是出自同一山脉!”阳燚不禁大发感慨。
雄伟如斯的五绝山,却只是山脉一角,当初该是何等的恢宏壮观,又是怎样的变故,导致这片山脉彻底摧毁?这种种难以想象的情景,无不令人浮想联翩。
神逸旸忽的一脸惊色,拉着夜青岚飞上半空,“小子,我帮了你这么大忙,你是不是该报答我?”
夜青岚受宠若惊,连躬身行礼:“前辈但有吩咐,晚辈定当竭力!”
“那好,帮我拦住她!”
话音未落,神逸旸冲天而起,顷刻渺无踪影。
夜青岚还没回过神来,一抹红影仿佛凭空出现,直抵夜青岚身前。
“快说,人往哪跑了?”
残影消散,令神逸旸落荒而逃的女子显露身形,却是个瓷娃娃般的小美人,身长不过三尺,一袭绛色长裙曳至足踝,万千青丝随意披散,只端端正正插着根桃枝作为簪子,周身再无任何装饰。
尽管隐隐流转的彤芒令人难辨面容,宽松的长裙将她娇小的身段遮掩得严严实实,在场众人仍情不自禁露出痴迷的表情,宛然面对的的绝代佳人。
不现容貌,不显身姿,依然美得倾国倾城,震撼人心!
夜青岚却是满脸惊色,忙拱手说道:“仙仙子前辈,恕晚辈直言,您与神逸旸前辈间的恩怨已经过去几百年,何必——”
“少啰嗦!”仙仙子陡然抬起纤纤玉臂,隔空制住夜青岚脖颈,“他都逃这么久了,你还不肯说?”
“我说,我说!”夜青岚尴尬地指向身后。
“若是错了,姑奶奶定不饶你!”仙仙子冷哼一声,再次化为红芒远逝。
“这就是绝顶高手的风范吗?”明星不禁有些好笑,这两位的言行实在大异常人,想必会是一段“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