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柔然满心伤逝的踏入懿坤宫,却未看见皇后的身影。此时几个掌宫正端着些金铜器物从殿内走出。见是玉柔然匆忙上前跪地行礼。玉柔然望着她们手中奇异的器物,不禁狐疑。
“母后可在宫中?”玉柔然静声问道,目光扫向寝殿。殿中整洁如常,金凤翠屏沐浴在早春的日光中,璀璨夺目。
“回公主,娘娘一早便移驾玄云殿,并不在宫中。奴婢们是奉娘娘懿旨,回宫取些法器。”一名宫人赶快上前回话,却让玉柔然再次陷入了迷茫。
“玄云殿?”玉柔然不禁默念出声。望着匆匆离去的宫人,忧郁的容颜上又蒙上一层困惑。
“公主,这玄云殿是皇上赐予国师祈福做法之处,您昏迷这些时日,也都是国师一直在为公主延福纳寿。如今公主苏醒,皇后娘娘定是前去谢神还恩的。”徐嬷嬷看出了玉柔然疑惑的目光,立在她身边躬身回道。
“徐嬷嬷,你可知这国师是何许人也?”玉柔然越发的疑惑,她从不记得这宫中还有这么一个角色。
“公主,这国师本是青云山玄云观的白眉观主。曾经用法力化解了浣月帝都那场百年一遇的大旱。也是因此被皇上封为国师的。公主为何会全然不记得了?”徐嬷嬷一脸诧异之色,回想起玉柔然苏醒后的种种变化,却是全然不解。
“此事本宫的确没有印象!”玉柔然颦眉紧蹙,脑中回忆着噩梦般的经历。那玄之又玄的遭遇,也许只有这修道的方外人士方能为她释惑。
玉柔然想到此处,不禁很想去见见这位白眉道人。吩咐宫人们起驾,一行人便离开了懿坤宫。
玄云殿的琉璃金瓦上挂满了金铃,伴着殿内阵阵的道曲吟唱,宛若咒语般在浣月皇宫上方盘旋。此时殿中正南面摆着一张几丈宽的祭台,上面摆满了各式的贡品。
祭台几尺外立着一位黑袍紫巾的老道。苍白的发丝如初雪落地,像秋日的第一道霜。根根银发,半遮半掩,若隐若现。脸上条条皱纹,好像一波三折的往事。他闭目有思,口中念念有词。右手执起一道墨兰色的符咒,符咒渐渐腾空而起,泛出幽绿的火光。
左手的拂尘在空中轻摆了几下,祭台上铜盆中的净水便微微颤动,溅起了无数水花。老道缓缓睁开双目,注视着眼前颤动的铜盆,嘴角扬起了一记耐人寻味的笑容。手掌抚过盆面,水花立刻旋转而上,颗颗水珠在空气中聚集成一只凤凰的形态,向殿外飞去。
此时殿中所有人皆是一脸的惊诧,目不转睛的望着眼前神奇的一幕,却不敢挪动半分。玉柔然刚至殿外,便被眼前这奇异的景象吸引了。凤凰在她四周萦绕飞舞,仿佛翩翩起舞的蝴蝶,注入了灵气,闪动着流光溢彩。
玉柔然不禁伸手去抓,指尖尚未碰触到水花,凤凰便向高空腾飞而去。遇风成雨,飘落在玉柔然周围。那点点晶莹,宛若星辰般美幻,不禁让在场的所有人眼目迷离。
“天意如此,天意如此!”白眉道人望着院中娉婷而立的玉柔然,不禁感慨出声。缕着雪白的胡须,略有深意的向玉柔然笑道。
玉柔然也从刚刚奇异的景象中回神,静静的注视着眼前仙风道骨的老人,心中那个如千斤大石般的疑问,似乎已找到了释惑的出路。
“国师,何出此言啊?”皇后一脸迷惑的问道,目光也落在了院中玉柔然的身上。一缕不安情不自禁的便涌上心头。
“公主本该绝命,却因拥有帝女的命格,躲过此劫,只是这一生注定多劫。”白眉道人一脸忧色,轻声叹道。手中的拂尘划过袖袍,一道金光从指尖飞出,直冲玉柔然的眉心而去。快如闪电般的速度,便穿入了她的脑中。玉柔然只感到眉心一道热气袭来,却稍纵即逝。
“国师,您这是……”皇后大惊,方才从刚刚那惊心的一幕中回神。
“皇后娘娘,公主此生注定要遭天劫,即便能过眼前这一生劫,也定是难逃六年后的死劫!这虚灵封印也只能保她十年无忧,十年之后,便是在劫难逃。”白眉道人的话,对皇后无疑是个沉痛的打击。皇后满是希望的心,瞬间跌入了深谷。
“国师,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皇后泪眼摩挲,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于心不忍的望着玉柔然那纤弱的身影,心不禁揪得生疼。
“天命不可违!”白眉道人意味深长的又回望了一眼很是镇定的玉柔然,便挥袍而去。玉柔然已然听出了他话中所谓十年后的死劫是何意?那又岂是她一人的死劫,那是整个浣月王朝的劫难。玉柔然顾不上尚在沉痛中皇后,快步向白眉道人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即便天命不可违,她也要倾尽一生去阻止那场噩梦。无论代价是何?她都要一试。
玉柔然快步追出了玄云殿,环顾四下,除了弥漫在廊阁之间的薄薄雾气,却未见任何人迹。玉柔然回忆着国师刚刚那几句话,心口便如压了千金石般的抑郁难舒。漫无目的游荡在回廊之下,一众宫人都被她远远的落在了身后,欲要上前又踌躇不定。玉柔然目光停留在远处的迷雾之间,忽的眼圈便莹润开来。心里燃起一股哀默的心酸,更坚定了她要更改天命的念想。
“徐嬷嬷,你们先回宫吧!本宫想自己静一静!”玉柔然吩咐着,便消失在迷雾之间。徒留错愕不已的徐嬷嬷,踌躇半响便带着众人离开了。
玉柔然沿着记忆的方向来到了依旧繁华似锦的桃花林,无奈景致依旧在,只是人已是故。如今面对如此美妙的美景,心中却是阵阵酸楚。玉柔然合上双目,倾听着风从耳边吹过,隐约之间那夜的声声嘶嚎愈加的清晰入耳。宛若噩梦般的一幕幕,即将根生地固。
“万事皆如风而过,凡尘也不过是过眼烟云。公主何苦如此执念?”白眉道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桃林,面带微笑的缕着花白的胡须,似乎已经洞察出玉柔然的心境。
“话虽如此,但是苍生无辜。玉柔然死不足惜,却不忍生灵涂炭。国师法力高强,还请扭转乾坤,救我浣月国苍生无数。国师若能答应,玉柔然愿意承受天谴之责。”玉柔然声泪俱下,跪在了白眉道人的身前。那虔诚的姿态,俨然不再是曾经那个骄纵傲慢的天之骄女。
“上天让公主死而复生,又让公主亲历浣月难逃的命运,定是天意如此。浣月帝星浮沉不定,却未到枯竭之时。公主若真想改变浣月命运,还需依靠自己的力量。公主本就命格不凡,有修术之智。浣月的命运就在公主身上。”白眉道人上前扶起玉柔然,笑容中藏有许多玄机。玉柔然微怔,体会着饶有玄机的几句话,顷刻便会意
“玉柔然叩见师父!还请师父倾受奇门之术,玄门之道。”玉柔然坚毅的注视着白眉道人,恳切的言辞无不让人感动。白眉道人缕着胡须,背手而立,微微点头,眉头却又紧蹙,似乎想到了什么为难之事。
“公主,投身于玄门之后,你便要随本道去深山修行。放弃公主之尊,你可舍得?”
“经历过生死,方知生之可贵。所谓无上的地位,不过是一场空梦。当年的月姌公主已经葬身火海,如今的玉柔然只为浣月苍生而活。”玉柔然凝视远方的火烧云,心沉如水。白眉听着玉柔然坚定的话语,不禁点头称赞。若那场杀戮真会因她而更改,那也是造福天下苍生的无量功德。
公主要修道出家的事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宫廷。皇后有太多的不舍,只因白眉道人那句“不出家,命难留”的话,不得不忍痛割爱。玉柔然望着眼前泣不成声的华妇,却为落下一颗眼泪。只是靠在皇后的怀中,享受着最后一点亲人的温暖。玉卿海本不愿相信这荒诞之说,可是面对掌上明珠的性命,他也不敢太过坚持。
“梓言,也许还有其他方法。柔儿并不需要出家!”玉卿海顾忌到皇家的颜面,公主未嫁便出家,终归会被他国耻笑。
“可是国师之言……”皇后欲言又止,又被哭声所替代。沉闷的懿坤宫蒙上了一层哀离,撼动着浣月循偱百年的皇室法度。
“启禀皇上,公主之病已有好转。臣有信心能医好公主的宿疾!公主千金之躯,实在不适合去荒野之地修行,还请皇上三思!”殿中一直沉默的白天佑突然开了口,打破了沉寂的大殿。
玉柔然惊诧的抬头,目光又一次不得不注视着眼前这位白衣如玉的男子。他那浅陌的笑容,似乎带着诡异,让她很是不畅快。此时的白天佑突然抬头,似乎早已知晓玉柔然正在注视着他。毫不避讳的迎上了玉柔然的目光,春风般的笑容却让玉柔然冷颤即起。直觉告诉她,他绝不只是太医这么简单。